唐洛一句話，裴廣岫身子抖三抖。

  “你還真是……”

  老頭看著徒弟，長歎一聲，“聰明大勁了不是好事，你怎麽就不懂呢。”

  唐洛輕扯一下唇，笑的很牽強，“是吧。”

  “但我沒打算執著這事，查清了，都問出來，又能改變什麽？”唐洛仰頭望天，平靜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低啞，“就這樣吧。”

  猜到曾鳳儀瞞了她什麽，很簡單。

  肯定關乎到一個人，曾鳳儀才會這般守口如瓶，而迄今為止能讓曾鳳儀如此在乎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而唐洛這不長不短的十九年裏，除去出生前兩三年還太小，記憶不太清晰外，隻有父母過世後的一個多月記憶丟失。

  估計就是在那段時間發生的。

  曾鳳儀的身份和社會地位，應該不會有人對她下毒。

  那就是外界原因不慎引發的……

  唐洛莫名就想到了父母意外前夕研究的東西，她媽媽洛曉芸是在醫藥方麵專長，而她爸爸是在數理化方麵得心應手，如果遺留下的某項研發，為了完成女兒和女婿的夙願，曾鳳儀肯定會不惜一切。

  這麽一想，基本就梳理清了。

  差了些細枝末節，距離真相應該也八.九不離十了。

  裴廣岫看著唐洛，悶悶地又抽了一口煙，“你能這麽想也好，行了，別想了。”

  師徒倆接觸的大小病症太多太多了，可還是要眼睜睜看著曾鳳儀……

  人啊，都是這芸芸眾生滄海中的一粟，輝煌坦途也好，風光偉績也罷，最終都是那黃土一捧，孤碑一座，隻有那黑洞洞的小匣子才是真正的家。

  “我知道，師父，可我還是……”唐洛一手扶著頭，出口的聲音很沉，“舍不得。”

  裴廣岫驀然心口發緊。

  下意識的，老頭甩掉了大半截香煙，伸腳踩滅，再拍了拍唐洛的肩膀，順勢拉過她的手，“別想這些，還早著呢，你外婆暫時沒什麽事的……”

  “我習慣了有外婆的生活，不管身在哪裏，也不管有多忙，一想到外婆，我心裏總是安心的，我滿世界的跑也沒事，外婆會一直在紂山等我，根本沒有想過，外婆年紀這麽大了，就算身體好好的，又還能有多久？她想要的是我能多陪陪她，可是我……”

  “我痛苦是因為這份愧疚和自責，而讓我難受的，是可能會失去這份習慣……道理我都明白，但是、但是……”

  聽著唐洛說這些，裴廣岫心疼的跟針紮似的。

  真是人老了，見不得小輩受半點苦。

  老頭急的手忙腳亂，一邊滿衣兜裏摸著紙巾，一邊緊握著唐洛的手，“丫頭，別這樣啊，你還年輕，大好世界值得你去闖蕩，我們也是闖蕩夠了才老的，沒什麽可惜的……”

  老頭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半塊紙巾，再偏頭一看徒弟，沒哭。

  就眼底略微有些紅。

  連帶著眼尾瀲灩，還有些灰蒙蒙的。

  老頭拍著自己心口窩，可算長籲口氣，“盡人事，聽天命，從小我就告訴過你，生命無常，既寶貴也莫測，珍惜眼前，活在當下。”

  唐洛“嗯”了一聲，臉色緩過來了一些，但眼神還是沉沉的，很寂寥。

  安慰勸人的話大體就那些，關鍵得看是誰來說。

  為了這個徒弟，裴廣岫可謂是煞費苦心，腦子裏閃過一張又一張的人臉。

  最後，老頭心一橫，給薑延佐去了條消息。

  【速來，陪陪你師妹，麻溜的！】

  信息剛點發送。

  唐洛就起了身，一攏頭發，“走吧，師父，我們該回去了。”

  “別介啊，你師哥馬上下來，你倆在這兒散會心。”裴廣岫看天氣還不錯，時間也還早，兩個孩子說會兒話，吃口飯，緩解一下心情。

  老頭左等右等，也不見薑延佐從醫院出來，眼看著唐洛耐心所剩無幾，著急要進醫院了，這個時候，有個不速之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