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靖辰驚愕地抬起頭來，看向皇帝拚命搖頭。

  那個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等他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對於皇帝的拒絕，不可如此魯莽直接。

  但顯然他拒絕的行為已經做出來了，皇帝眯了眯眼睛，說道：“怎麽，看來太子對朕的決定有異議？”

  若是從前的南宮靖辰，聽到皇帝這樣帶有怒氣的聲音，恐怕隻會退縮。但如今他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直接拱手說道：“父皇，請您三思，這件事情畢竟涉及婚配嫁娶，終身大事！若是玷汙了胡月公主的名節，可就不好了。”

  “有何不可？這胡月公主本來就是來和親的，更何況朕看她屬意你已久，朕倒不想收這麽個年輕的公主入自己的後宮，倒是賜婚給你非常合適。”

  “可是父皇，兒臣以為……”

  南宮靖辰居然敢直接拒絕自己的提議，大慶皇帝笑了笑，直接打斷南宮靖辰的辯解，說道：“怎麽，你拒絕朕的提議，難道隻是為了你那個太子妃嗎？”

  麵對忽如其來的質疑，南宮靖辰一時間居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隻是怕自己說出來，自己隻是想要和顧輕裳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頭，若是被皇帝知道此事，恐怕反而會對顧輕裳不利。

  這皇家之內，哪裏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南宮靖辰能有這種想法，反而說明顧輕裳在皇家眼中，不是個合格的太子妃，今後更加不可能是合格的中宮皇後。

  隻是他一時之間想不出其他理由，頓時陷入沉默。

  而大慶皇帝自然心中明了，笑了笑說道：“朕倒是沒有想到，你居然對那個太子妃迷戀至此，隻是為一個女人犧牲這麽多，真的值得嗎？若是你會為一個女人改變對大慶江山的想法的話，朕可是要好好考慮一下，這迷惑君上的太子妃，是否是合適的人選……”

  南宮靖辰瞪大了眼睛，看上皇帝，一時之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但是心中萬分緊張。

  “既然你不說，朕暫時也不會真的找太子妃來。不過上次太子妃假孕一事，你居然還能為太子妃求情，而不是因此要嚴懲太子妃，朕已經有些失望了，希望之後，你不要讓朕失望才是啊。”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南宮靖辰自然明白皇帝是什麽意思。

  不論自己是否會接受胡月公主，自己對於顧輕裳的愛意，卻不容這皇家所允許。甚至眼前自己的父皇還認為，這會構成今後對皇權的威脅。

  若是想要安安穩穩地坐好自己的太子之位，南宮靖辰明白，一切按照皇帝的意思來是最好的。

  但是這個時候退縮，今後顧輕裳的境地隻會更加艱難。

  南宮靖辰也沒有想到，自己首次明確的反抗自己父皇的旨意，居然會是因為一個女人。從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此時他卻感覺自己不會後悔。

  “父皇，我相信顧輕裳，我也相信太子妃對我的心，不會比我對她的心少，甚至更多。若是太子妃願意用生命來愛我，我也不會辜負她。父皇，我明白你在擔心什麽，但是如今顧家並未權勢滔天的名門貴族，對我們也不會有任何影響，今後我也會注意這些，何況太子妃本身和顧家之間，就有不可彌合的問題，又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聽到這話，皇帝不禁轉過頭來，眯了眯眼睛。

  這太子，是明目張膽要忤逆自己的意思嗎？

  還是因為一個女人？

  他用冰冷威嚴的語氣說道：“太子，你確定要抗旨不尊嗎？”

  “不，兒臣隻是希望父皇你三思……若是父皇執意下旨……兒臣，兒臣自然遵守，隻是這必然是孽緣，何必如此？”

  “若是有一日，你的太子之位因為這個女人要被朕收走，你會如何？”

  “若是輕裳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乃至背叛大慶，不論兒臣如何愛她，兒臣也會秉公處理；但若隻是因為兒臣隻愛她一人，卻成為了她的罪孽，此事因兒臣而起，兒臣願一人承擔；若是父皇定要責罰輕裳，兒臣也願意與她同擔苦難。”

  大慶皇帝看著眼前目光堅毅的南宮靖辰，一時之間居然心中有些觸動。

  他已經有許久沒有像自己兒子這樣堅定的感情了。

  後宮的那些嬪妃於他，不過是製衡權臣或者消遣的玩意兒，就算是皇後，也不過是因為皇後的確治理後宮得當，該當那樣的位置。

  隻是因為愛而如此堅定，他已經許久都沒有過了。若是回憶自己的過往，他甚至都懷疑，自己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感。

  但是到底有過沒有呢？

  他也不知道。

  看著眼前南宮靖辰的眉目，大慶皇帝忽然響起南宮靖辰的生母，那不是一個出身高貴的女人，不過貼心善良，眉目如畫，溫柔可人。

  隻是生下南宮靖辰之後，早早離世了。原本自己還因為這女人的離開傷心了一段時間，但是很快，朝堂政務和後宮繁雜，讓他將這段往事忘卻了。

  大慶皇帝笑了笑，說道：“罷了罷了，朕也不強求。此時暫時不議，容後再談，不過若是這胡月公主找你，你要好好對待才是。其他事情，你父皇也懶得管了。太子，如今你也有這個年歲了，自己好好管好自己。”

  聽到大慶皇帝這話，南宮靖辰知道，他是不強求了。

  一時之間，他終於鬆了口氣，也因為被皇帝放過而感激不已。

  “多謝父皇，兒臣定當不負父皇所托。”

  ……

  皇宮裏出來南宮靖辰已經是汗流浹背，他從未想過自己拒絕皇帝還能夠不被責罰，畢竟大慶皇帝也算不上是什麽賢明君主，有名的反而是他的殺伐果決。

  剛剛拒絕皇帝的時候，他似乎從皇帝的眼神中看到一絲對自己的慈愛。

  就是那一絲對自己的慈愛，讓他有些恍惚。

  晃晃悠悠的回到家裏，顧輕裳立馬上來迎接他。

  看著眼前的顧輕裳，南宮靖辰長舒了一口氣。

  今天皇帝還提起來之前假孕的事情，他不知道皇帝對於假孕的真相查出了幾分，又是否相信自己的說法。

  他曾經對顧輕裳許諾過，隻要自己是太子一天，便會保顧輕裳一日平安，今日雖然驚險，但是他算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