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顧輕裳掩好自己的房門，悄悄趕到了祠堂。

  跪在祠堂的顧清瀾有些困乏，雙手握拳，有一下沒一下地錘砸著已經麻木的雙腿。

  “在老祖宗麵前這麽懈怠，可半分都不像認錯的態度。”顧輕裳輕笑一聲，自宮中之事傳開之後，她心中仍是不解氣，讓顧清瀾這麽簡單就出嫁，真是太便宜她了。

  顧清瀾白日被南宮昊天羞辱之後，將自己受到的待遇都歸咎於顧輕裳，此時聽到她的聲音，牙根都癢癢。

  “你還沒有看夠我的笑話，晚上還要再來嘲諷我？”顧清瀾沒有起身，她在祠堂想了許多，每次和顧輕裳打交道占下風，多半原因都是她沒有思量周全。

  顧輕裳深夜來找她，能有好主意才怪，她可不會再和之前一樣莽撞了。

  “你我畢竟是姐妹，我怎麽會嘲諷你？隻是覺得你一個人在祠堂難捱，過來陪陪你。”顧輕裳唇角微微上揚，她想要做的，從來都不是看顧清瀾的笑話。

  顧清瀾撇了撇嘴，沒有吭聲，心裏暗暗盤算怎麽才能從顧輕裳的身上把這份債討要回來。

  看她沒有理會自己，顧清瀾也不放在心上，隨意從旁邊扯過一個蒲團，跪在地上，對祠堂中的列祖列宗磕了三個頭。她原是不相信鬼神之說的，可重來一世，她不得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她未曾見識過的東西。

  今晚所做之事，多有冒犯列祖列宗，輕裳在此賠個不是。顧輕裳心中默念，雙手合十，模樣分外虔誠。

  “你是想到自己做的虧心事，晚上睡不著，跟祖宗認罪吧？”顧清瀾臉上掛著不屑，沒想到顧輕裳還相信這些東西。

  不料，顧輕裳轉過頭對著她微微一笑，一口白牙在夜晚的襯托下竟讓顧清瀾背後生出幾分涼意。

  “我是要在祖宗麵前說事情，可不是認罪。”顧輕裳說著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笑道：“是和你攤牌，咱們把話說明白。”

  顧清瀾不明所以，她和顧輕裳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竟然值得顧輕裳深夜來祠堂。

  “你淪落到現在這副模樣，可想過求助燁離公主？”顧輕裳輕聲道，燁離公主因為這件事情也受了懲罰，隻是和顧清瀾相比，過於微不足道。

  顧清瀾沒想到顧輕裳竟然直接說出燁離公主的名字，她和燁離公主兩人之間的往來一直都很注意，未曾暴露過，可顧輕裳是怎麽知道的？

  拋開心中的猜忌，顧清瀾直接否決道：“我為什麽要求助燁離公主，你是來說笑的吧？沒有證據可不要胡說，我怎麽可能和公主牽扯在一起。”

  她想過找燁離公主，可現在這個當口，一旦不注意就會被人發現。況且她帶著顧輕裳離開宴會的時候，一切都沒有出錯，她去燁離公主，燁離公主怕也隻有嫌棄她的可能，斷然不會幫她。

  “你可以隱瞞別人，但是你瞞不了我。”顧清瀾從蒲團上站起來，臉上帶著戲弄的笑容，像極了對小孩子賣關的大人。

  顧清瀾眸中閃過一絲驚慌，不過瞬間被她遮掩下去，她和燁離公主之間的事情絕對不會泄露出去。

  “難道你沒有想過你們給我設下的圈套，為什麽最後是你進去了？”顧輕裳並未想過要把這件事情一直隱瞞下去，在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之後，把事情的真相揭露出來，這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聞言，顧清瀾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猛然低呼一聲，望向顧輕裳的眼神也帶了幾分恐懼。

  這陣子以來，她一直覺得顧輕裳有哪裏不對勁，現在才明白過來，顧輕裳分明是在扮豬吃虎。

  顧輕裳將她的神情收進眼底，嘴角的笑意愈發濃厚，聲音像是浸泡了多年的佳釀，帶著幾分迷醉的味道。“我的那杯酒的確是被動了手腳，隻是我中途將你我的酒杯調換，所以喝下那杯酒的人就變成了你。”

  跪在地上的顧清瀾隻覺得自己骨子裏都是冷的，她的確懷疑過顧輕裳，可在事後又推翻了之前的猜測。在她心中，顧輕裳一直都是一個愚蠢的草包子，絕對不會做出調換酒杯的事情。

  顧清瀾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境，掀眸看她：“你既然已經做了，為何還要說出來，不怕我告訴父親，將你趕出門嗎？”

  “現在讓顧家丟人的是你，不是我。你覺得你現在去找父親，父親能靜下心去聽你說這些話嗎？”顧輕裳在來之前已經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好，不然她也不會大剌剌地就把自己做的事情托出。

  顧清瀾望著顧輕裳的眸光深了幾分，顧輕裳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和之前的顧輕裳相比，像是被人更換了內芯一樣。隻是她有可能辨別不出顧輕裳的真假，老太君等人怎麽可能會認錯。

  難道，顧輕裳的腦袋忽然開光了？

  顧輕裳看她不說話，隻顧著打量自己，便知道自己那番話讓顧清瀾起了疑心。

  “汙蔑我和其他男子不清不白，你不是第一次做。之前的失手，自己難道都忘了嗎？”顧輕裳嗤笑一聲，她可沒望自己剛醒過來的時候，險些就中了顧清瀾的計謀。

  顧清瀾抿著唇不說話，心中暗自盤算著日後必然要從顧輕裳的身上討回來，現在還不能莽撞。

  經過此事，顧清瀾麵對事情的沉著倒是增長了不少。顧輕裳睨了她一眼，心中冷笑，隻可惜她今晚的目的就是不讓她沉著。

  “事已至此，你和我說這些事情都沒有用，你還是快點離開，不要耽誤我和祖宗們認錯。”顧清瀾移開視線，望著列祖列宗磕頭，像是下了決心不會再理會顧輕裳。

  顧輕裳並不心急，裝作要離開的樣子朝著門外走去，剛走了幾步，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提高聲量道：“我險些忘了，我來祠堂還有一事沒有認錯。”

  跪在地上的顧清瀾咬了咬牙，她才不會相信顧輕裳是真的忘了什麽事，如果說忘了，也是忘了再羞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