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才放亮，就聽見老太君身邊的老嬤嬤討走了蘇氏身邊的對牌，往沁水軒裏送了不少好藥，若非顧華風攔著，人估計都要到太醫院裏去請太醫了。

  顧清瀾正在穿衣，聞言唾道：“我看她也配，老太君可真是人老了糊塗到家了。”

  顧清瀾顯然還是記恨著老太君不顧情麵對她的責罰，一聽說顧輕裳出事了，得意忘形，嘴上也沒個把門，什麽話都敢說出來了。

  她與蘇氏二人攜手，滿麵春風的往沁水軒去，遠望著沁水軒門半開，妙語送著一個山羊胡的老大夫出來，兩人麵色頹然，妙語更是哭喪著臉，雙目通紅。

  顧清瀾心中哂笑，腳步輕快了不少，很快就與人正麵對上，妙語是顧輕裳最親近信任的人，如今看她那副樣子不用進去也知道顧輕裳是不好了。

  “姐姐如何了？大夫怎麽說的？快讓我們進去瞧瞧啊！”

  顧清瀾故作關切的開口，語氣焦急，隻是母女二人表情如出一轍，麵上強擠出來的擔憂與心底濃烈的歡欣交織在一起，顯得虛偽又可笑，不過當事人卻渾然不覺。

  妙語心中嘔的不行，若非這兩個心腸歹毒的女人，小姐何必在自己的家裏都舉步維艱！她強壓住心中的憤懣，眼睛越睜越紅，隨後捂著臉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她謹記顧輕裳的叮囑，她引著二人進院，又像是找到主心骨似得，斷斷續續的哭訴道：“大夫說是不好了！明明昨天傍晚還好好的，夜裏就開始發熱，小姐一直喊腹痛卻說不願意打擾老太君和老人夫人，一直挨到現在……大夫也講不清楚是什麽原因，隻說是中毒了。”

  顧清瀾聞言悄悄咧開一個惡毒的笑，這毒藥可是她們花費了大功夫弄來的，毒性強烈卻不會讓人頃刻斃命，隻是過程十分痛苦，自然不可能說顧輕裳說挨過去就挨過去的。

  蘇氏見女兒這麽沒個防備的笑了出來，連忙抬手拍了一下讓她收斂一些，本來二人的名聲在經過之前就已經所剩無幾，不過表麵的平和還是要維持下去的，不然老太君第一個不放過她們。

  顧清瀾麵上不甘，她正要開口，就聽見虛掩的槅扇門裏傳來幾聲低微的咳嗽聲，上氣不接下氣的好像頃刻就要去了。

  蘇氏瞪了她兩眼，才拉著人進去，繞過一扇雙繡花鳥的包錦屏風，才看見虛掩在碧色羅帳裏的纖瘦人影。

  “呀！”蘇氏捂著嘴驚呼出聲，痛心疾首，“輕裳怎麽就成這樣了呢？”

  顧輕裳聽見響動，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隻手穿透羅帳最後虛弱無力的耷拉在床邊。

  她的手細長且白，此刻上麵卻猙獰著青色脈絡，顯示著這手的主人之前所經曆過的痛苦折磨。

  妙語快步上前，關切不似作假，“小姐，您可別動了，大夫讓您安心養著呢！”

  顧輕裳沒有理她，而是掙紮著坐起，靠在床上，語氣虛軟無力，“是母親和妹妹來了？”

  顧清瀾和蘇氏這次終於看清了床上的人，剛才的動作似乎耗費掉她所有的力氣，臉上一片慘白。她眼睛半闔，鬢邊時不時滾下的冷汗打濕了她瑩白的衣襟，時不時有壓抑不住的抽氣聲傳來，埋在錦被之下身體輕輕顫著，兩手握拳垂在身側。

  顧清瀾忽的就有一種大仇得報暢快之感，聲音刻薄道：“姐姐不是很有能耐嗎？怎麽突然就中毒了？妹妹聽說了可擔心的不行，連早飯都未食就來看你了！結果姐姐連正眼都不肯瞧妹妹……”

  蘇氏在一旁附和，幸災樂禍道：“是啊，可別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現在可是深負皇恩，不日就要南下，萬一出了岔子，可是欺君之罪啊……”

  顧輕裳耳邊轟鳴，側眼看她，“母親多慮了，別聽丫鬟咋咋呼呼的，不過是小事而已，昨日還好，許是膳食上衝撞了才引起的中毒，不礙事的。”

  顧清瀾見她現在這樣了還死鴨子嘴硬，一想起自己被打的哭爹喊娘的丟臉模樣，愈發不服氣，非要撕下她這層皮來，“民間大夫已經束手無策，爹又不肯把事情鬧大去請太醫，姐姐還是不要太樂觀，我與娘都不是外人，但凡有個萬一也好幫襯著點……”

  “你！”顧輕裳氣急，臉上浮起不正常的紅暈，挺身就要與她爭辯一二，結果力氣跟不上隻能倒在妙語的懷裏劇烈喘息著。

  蘇氏嗅著空氣裏淡淡的血腥氣，知曉顧輕裳不過是在強撐而已，哂道：“輕裳還是這急性子，你妹妹不過是關心你而已，何必動怒你？到時候傷的還不是自己。”

  顧輕裳趴在妙語懷裏，心中好笑，她這繼母與庶妹關心人的方法就是咒人去死？

  顧輕裳羞憤道：“妙，妙語，送客！”

  反正戲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她沒必要再與她們虛與委蛇，等妙語關緊房門，屋子裏隻剩下她們二人的時候，顧輕裳才掀被下床接過妙語擰好的熱帕子擦了擦滿頭的汗，一反之前氣息奄奄的模樣。

  妙語擔憂道：“小姐，你真的沒事吧。”

  妙語雖知是在做戲，但還是被顧輕裳唬住了，此刻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

  顧輕裳無奈，“好了，這騙別人的事怎麽還把自己騙進去了！對了，老太君那裏安撫好了嗎？”

  妙語趕忙擦去眼淚，點頭道：“老太君聽說您的事差點著急上火，好在及時說清了，已經沒事了。”

  “這就好。”

  要說顧輕裳在這府裏最放不下心誰，那就是老太君了。

  她想了想又道：“還有，這幾天你和夏荷小桃盯緊院子裏的人，但凡有什麽異動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清理掉。”

  事情到這裏算是解決了一大半，顧輕裳稍一鬆懈下來隻覺得渾身疲憊困意上湧，揮退了妙語就裹著被子睡了起來。

  雖然青天白日裏的，反正她現在“身中劇毒”，誰還會管她有沒有規矩呢？

  這邊蘇氏與顧清瀾前後腳離開沁水軒，顧清瀾手中劇毒，消息卻不脛而走，短短時間內傳播開來。

  南宮靖辰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怔了許久都不敢相信，連忙讓手下人去核實。隻是傳來消息的是他手下的得力幹將，絕對不會傳什麽似是而非的消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