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換衣裳，四爺快馬加鞭，一刻鍾內趕到紫禁城。

  進了乾清宮西暖閣，行禮後就瞧見康熙爺臉色很不好。

  主位上瘦削的中年黃帝直接甩過來幾本折子：“你瞧瞧。”

  四爺略略翻了一下，都是參九阿哥囤積皂莢粉影響百姓日常生活的。

  “九弟是一時糊塗，皇阿瑪不要跟他置氣。兒臣聽說九弟已經安排人回還了，大概已經原樣歸位三分之一，想來再有幾天就能處理完。到時候價格歸位，這些言官自然就消停了。”四爺把折子都收好，恭恭敬敬送回禦案上擺正。

  康熙爺身子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丹鳳眼中目光沉沉卻暗含銳利。

  瞧了四爺一眼，他微微笑了一下：“你倒是個好哥哥，現在還幫著他說話。”

  “兒臣不是幫著九弟說話，隻是這件事急也沒用。”四爺實話實說。老九就是一團天不怕地不怕的滾刀肉。

  康熙搖搖頭：“平時有了生意能撈錢，這小子動作比誰都快，讓他從嘴裏摳出點東西來，磨磨唧唧比龜爬還慢。臨近年關，不能由著他慢悠悠地處置。皂莢粉雖是不起眼的小物，但再這麽拖上幾天，還會影響別的東西漲價。”

  “皇阿瑪聖明。”這也是四爺的擔心，到時候這個也漲那個也漲，普通百姓苦不堪言，難免生亂。

  “朕要你來是要你拿對策，不是讓你拍馬屁。”康熙爺端起茶喝了兩口，盯著四爺。

  讓皇阿瑪下旨整治老九？這話他說不出，且皇阿瑪如果想下旨，還需要召他進宮？

  莫不是想讓他去老九府上走一趟敲敲邊鼓？

  但他不想去。

  思忖兩秒，四爺開口：“九弟平日和八弟十弟關係親密，不若讓八弟十弟去勸勸他，動作快些。八弟十弟的話，九弟應該會聽的。”

  “老八的話他會聽，這不假。”康熙爺揉了揉太陽穴：“但老八做事太過於懷柔，處處時時都要人誇他讚他賢名，隻怕還得讓這事再拖上幾天。”

  那就是想讓他這個四阿哥去唄。四爺一點都不想接這個差事。

  “還是你去，”康熙爺沒給四爺繞開的機會，直接道：“問問這個混小子，朕在大殿之上給了他三天時間，他還慢吞吞的，是想逼著朕降他的爵位，罰他的俸祿嗎？”

  皇帝金口玉言，哪怕龍椅上坐著的是自己親爹，但隻要他老人家發了話，他就隻有照做的份。

  若不去，便是抗旨了。

  雖不想去，但身為兒子和臣子，還是得為君父分憂。

  但，降爵罰俸，這話是不是太耳熟了？

  一瞬間，四爺想起來不到半個時辰之前，他還在自家後花園的花房門口聽到雲舒說這話。

  霎時，眾人曾經說過的話在他腦中如風翻書頁似的接二連三閃過。

  “雲格格運氣很好。”

  “雲格格說話總是很準。”

  “妾身在雲格格跟前發的誓多次應驗。”

  “妾身絕不是說雲格格是烏鴉嘴。”

  “徐太醫說他那天運氣實在太好。”

  “徐太醫說雲格格嘴巴跟開了光似的，簡直可以擺攤做算命先生了。”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

  先前他也想過，雲舒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但他觀察過大半個月，雲舒的生活很寧靜，沒什麽特別。當時他覺得大約隻是巧合，或者她走了狗屎運而已。

  但今天發生的事，讓他有了新的想法。

  她說話真的太準了。

  她說老九也不怕被降爵罰俸，結果短短半個時辰的時間都沒到，皇阿瑪把他叫進宮就說了這話。

  這不單單是運氣好能解釋的。

  這麽準，難道她真能未卜先知？

  但如果真能未卜先知，她會老老實實待在他後院裏甘心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侍妾？

  不，若她真能未卜先知，她額娘瓜爾佳氏跌跤難產那日，她為何不提前做出對策應對？

  為何當日他回府告訴她瓜爾佳氏情況危急時，她一臉驚愕無措？

  用未卜先知來形容，似乎不太準確。

  倒是李氏說的那句“妾身絕不是在說雲格格是烏鴉嘴”，有點意思。

  他如今還能想起來李氏去雲舒屋裏鬧騰那日的情形。

  李氏當時發了誓說“誰要是說假話，誰就舌頭生瘡，嘴角流膿”緊接著，雲舒說“那李側福晉您可得小心了，萬一說了假話，誓言可是會應驗的”。

  他以前一直是站在雲舒這邊考量，覺得雲舒運氣不錯。

  但若站在李氏的角度想，雲舒對她來說還真像是個烏鴉嘴。

  聽蘇培盛說，李氏幾次在雲舒麵前吃癟。李氏再沒腦子，也是側福晉，位分比雲舒高出兩級。

  雲舒現今不過是個小小侍妾，哪裏來的膽量和底氣跟側福晉較量？

  仗著他的寵愛麽？但這個小懶豬並沒有依仗過他的寵愛欺負人。

  似乎每次都是李氏先找茬，然後吃癟。且都是以她罪有應得告終的。

  這就很值得探究了。

  四爺微微蹙眉。

  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巧合，但次數多了肯定不是巧合。

  可若說雲舒是個烏鴉嘴，卻也不準確。

  如果她真的有異能在身，瓜爾佳氏生產那日她連番說中大約也和她的異能有關。

  她可能長了一張說什麽什麽靈的金口？

  奇哉怪哉，他以前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類似的事。

  待回去，他得把雲舒抓過來好好測試一下。如果她真的有張金口，他一定能試出來。

  但若測出來，要怎麽做呢？

  四爺皺著眉頭，在心底思忖著。

  -

  從乾清宮出來後，可巧遇見太子了。

  太子心裏美得很。

  老九又把皇阿瑪惹生氣了，他吹吹風皇阿瑪就把老四派去，老九又要丟好大的臉麵。老四出馬，這件事的結果隻有一個：老九肯定會乖乖地把囤貨散出去，且心裏會嫉恨老四，老四必然會更加靠攏他這個太子。

  而皇阿瑪呢，生老九的氣自不消說，會在心裏給老四記功也不必多講，但也會給他這個太子記上一功的。畢竟是他推薦老四去勸老九。

  太子春風得意，瞧見四爺出來時皺著眉頭，便迎頭走了過來，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