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浣墨巧思
作者:七月九      更新:2021-11-10 08:39      字數:4092
  “一定是某次季貴妃身體抱恙,陳長必去看診的時候,勾搭上了季貴妃!”

  顧文君越想越覺得可疑,而且李棟升說過,昨晚在太醫院守夜的人就是陳長必,能把人放進來並且指路的人也隻有陳長必了。

  她心裏越發篤定之時,陳長必也意識到自己剛才露出破綻。

  這個相貌偏柔氣質陰鬱的男子雙眼一眯,便露出幾分陰狠,他突然開口:“顧公子請放心,我師承吳承吳太醫,正骨之後,看一看傷患的診恢複狀況還是有把握的。要是顧公子不放心,等我給洗碧姑娘看完回來,再和你細細說吧。”

  陳長必的聲音陰惻惻的,聽著竟然比那傳話的小太監還要陰柔。

  他是故意把話說到這份上,顧文君再厚臉皮也不好意思跟著過去了,否則那就是欺人太甚。

  人家的師父吳承都被廢了一隻手,徒弟去看病還要被一個平民百姓跟著幫忙相看,那不就是打兩人的臉!

  顧文君眸子一閃,隻好放棄:“陳禦醫是吳大人的高徒,我怎麽會不放心呢,隻是辛苦陳禦醫了。”

  她不再堅持跟著去,那小太監也徹底鬆了一口氣,畢竟陛下說過讓顧文君醫治洗碧的,可現在劉公公卻指名了陳長必去,鬧起來就不好看了。

  顧文君沒有糾纏,對所有人都是好事。說了幾句客氣的場麵話,小太監很快就帶著陳長必離開了。

  李棟升慶幸之餘,又有幾分不平,“雖然能甩開洗碧那個燙手山芋是好事情,但是被吳承那個徒弟搶走病人,真是讓人不爽!”

  他之前是不想讓顧文君繼續診治洗碧,可也沒想讓陳長必撿漏過去。其實,李棟升是想讓和自己關係好的禦醫接手這個差事,結果竟然落在了陳長必手裏,讓敵人撿了便宜。

  以前,李棟升在太醫院裏不好過,就是因為吳承這個太醫令使屢屢為難挑刺,埋下了怨懟。如今他升為太醫副令,直接和吳承有利益上的衝突,就更加看不順眼。

  顧文君勾起一個狡黠的笑:“陳長必去給洗碧姑娘看病,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她猜想,陳長必是去打探洗碧的門路,季貴妃那邊走不通,就想再換一條道了。

  但問題是,整個宮裏的人都以為,陳長必的師父吳承就是因為得罪洗碧姑娘,才被陛下折斷了手,兩邊之間也算是結了怨。

  陳長必卻也想也不想地接下來。

  必定會生出麻煩。

  李棟升迷惑不解:“顧公子,你說的什麽意思?”

  顧文君收起笑,搖頭說:“沒什麽,你回去忙吧,不用管我。”

  新官上任,無數的事都衝著李棟升來,尤其是吳承受了傷管不了事,李棟升需要應付的事務就更多了,當然是沒有空閑陪顧文君的。

  不過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顧文君回去寫了封信,她本以為這趟進宮不會耽誤許久。但現在看來,她大概要停留一段時日了。

  這些事情一環扣著一環,要想全部解決確實麻煩。

  所以,她想給阿武和雪燕留個信,讓他們在宮外再等一等,不用慌張。

  這信件,當然是要拜托秦川送出去的。

  她剛寫完折好信,便又有人來請。

  “顧公子,浣墨姑姑來了。”

  顧文君把信放在窗台上,推門而出,清冷如玉的女子穿著一身最高品階的宮裝,等候在外,氣質出眾。

  浣墨低下頭,行了禮。

  “之前顧公子那精妙的技法,讓浣墨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懷,可惜浣墨還沒有學到家,現在特地來討教。”

  她飛快地還一禮。

  顧文君有幾分恍然明悟,原來浣墨是來學易容之術的。

  那個假太後還關在慈寧宮裏麵,現在正在被浣墨拿來練一練手。顧文君當即應下:“說討教不敢,就一起鞏固知新罷了。”

  浣墨抿出一個輕笑。

  其實上次聽顧公子講解,又親眼見顧公子給那個常嬤嬤上妝容,複活還原出一個常太後來,浣墨機敏又聰明,已經學會了七八分。

  剩下不會的,浣墨自己在那常嬤嬤臉上練手,熟能生巧也可以摸索出來。

  但是浣墨看似冷淡不通人情,但其實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她就是看出陛下想要留下顧文君,所以才“學不會”,需要顧文君繼續教。

  “之前才在慈寧宮鬧過事,‘太後’近期不能再引人矚目了。我們還是去陛下的養心殿教課吧,那裏安全,口風縝密,無人敢透露消息的。”

  浣墨找了理由,費心將顧文君騙到陛下那裏去。

  之前顧文君怎麽也不肯進陛下的寢宮,就是顧忌自己的身份,也怕讓旁人非議,也怕會讓陛下多想。

  不過現在浣墨找準了顧文君最在意的事情,一下子就將人誘進了養心殿。

  一切易容材料也都是準備好的,也找了幾個小宮女,當做易容的練習對象,裝得十分逼真。

  然而,開課沒過多久,浣墨就侍候著顧文君放下,說出真正目的。

  “顧公子,不一會就是時候該用午膳了,不如就留下來,和陛下一起用膳吧。”

  顧文君愣住,連忙拒絕:“不,不用,我回太醫院用食就好了!”

  可惜她的拒絕晚上了一步,浣墨一番心計布局,肯定是掐好了時間,精心算計過的。

  拒絕的話音還沒有完全落地,“陛下回宮!”的高呼聲就由遠及近地傳進宮殿裏,一聲比一聲還要響亮,直接壓過了顧文君後半句話。

  “怎麽這麽巧,難不成浣墨是故意的?”

  顧文君心裏一凝,終於開始懷疑浣墨。

  這位大宮女雖然年貌小,可是十分成熟穩住,又對著顧文君輕柔微笑,平靜而從容,顧文君一時看不出問題。

  最後,她隻能跟浣墨,還有其他一群宮人,一起去宮門口迎接陛下。

  眼見那個明黃色的身影越來越近,顧文君忍不住地覺得心慌,她隻好在心裏安慰自己:“要解決太後之死的問題,又要應付敬王的探子,都離不了陛下,再見一次陛下也沒什麽事。”

  她是有心想避開陛下一段時間。

  可顧文君留在宮裏,這整個皇城都陛下一人的,她又怎麽避得開。

  “參見陛下!”

  顧文君隨她們一起拜禮,一片人影齊刷刷地跪倒下去,唯獨顧文君一個人被一把扶住,沒有跪下去,在匍匐的人群裏鶴立雞群。

  她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陛下。”

  “你怎麽來了?”

  蕭允煜長眉一挑,俊美的冷臉有幾分緩和。他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托著顧文君的手臂,幾乎沒用什麽力氣,就將顧文君拉了起來。

  他眼神微凝,覺得這人還是太瘦了,從頭到腳都輕飄飄的,渾身上下的肉加起來也沒有多少重量。

  這段時間住在宮裏,要好好地養。

  跪在地上的浣墨替顧文君回答:“回稟陛下,是奴婢的易容術尚未精通,這才請顧公子來教奴婢。”

  “嗯,都起來吧。”蕭允煜微微頷首,他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好轉,周身的氣勢都沒有那麽壓人,難得一見地舒展眉頭。

  他對浣墨額外看了一眼,神情平和。

  往常上完早朝回宮,都是陛下一天之內最為憤怒煩躁的時候。

  有時候氣上心頭,陛下連午飯都不會用,直接就去禦書房處理公務,一整天不吃東西不喝水,甚至一言不發,壓抑的怒火不斷積累堆疊,寂靜中帶著詭異,更讓人發怵。

  每當那時,養心殿裏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唯恐犯錯觸怒了龍威。今日浣墨請來顧文君,陛下的脾氣似乎都變好了,看來今天的午膳是能好好進食了。

  宮人們心中一喜,連忙爬起來,佇立一邊準備伺候。

  養心殿裏氣氛一鬆,幾乎都是高興的。

  唯獨兩個人麵有苦色,一個是措手不及,被浣墨坑了一把的顧文君,另一個就是抓心撓肺,想為陛下分憂的劉喜了。

  劉喜跟在陛下身後,瞪大了自己細小的眼睛,暗中給浣墨扔了好幾把眼刀子。

  “這個浣墨,明明知道陛下對顧文君有別方麵的想法,怎麽還要助長這股歪風邪氣!”劉喜暗自咬牙,恨鐵不成鋼。

  他之前也是屢屢討好過顧文君,還想著多給陛下和顧文君製造相處的機會。

  可是那時,劉喜還沒有察覺陛下的真正心思呢。

  現在劉喜知道了,他哪裏還敢再讓這兩個人再親近下去呀!

  他巴不得早點把人送出宮呢!

  劉喜急於吸引陛下的注意,他故意環視一圈,喊人問話:“嗯?小文子人呢,都要傳膳了,他跑去哪裏了?”

  很快有人回:“小文子請了陳禦醫,去給洗碧姑娘看傷,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呢。”

  他裝腔作勢地恍然大悟,有意往陛下那邊看了一眼,“這麽久還不回來,該不會有什麽事吧?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聽見“洗碧”二字,浣墨就變了臉色。

  她明白劉喜要做什麽了,冷下聲音:“劉公公,我記得陛下說過,洗碧姑娘的腿傷,由顧公子來負責。怎麽讓別人去看傷?”

  劉喜不回浣墨話,而是對蕭允煜道:“陛下,顧公子忙的事情太多,我也是怕顧公子辛苦才自作主張,找了別的禦醫去看診。”

  這解釋聽著是沒有錯處的。

  蕭允煜神情未改,隻是不動聲色地收緊唇角。

  顧文君不知道為什麽話題又落到自己的頭上,她手指微動,想要掙開陛下,卻被蕭允煜緊緊拉著,牽著手臂到桌邊坐下。

  問題是,她被拉到了主座旁邊。

  哪怕是皇後、或者貴妃和陛下用膳,也要端坐對麵,怎麽能親密地坐在天子身側呢!

  劉喜光是看著都額角冒汗,眼中冒火,他已經完全把顧文君看成了男版狐媚,不願意姑息下去。他忙道:“唉喲陛下,昨夜費了那麽大的功夫,才把這洗碧姑娘救出來,又罰了季貴妃,今天總不能置之不理,戲總得演完才像樣呀!”

  他就是想把陛下從顧文君身邊引開,甚至不惜讓陛下去見洗碧。

  浣墨俏臉緊繃,麵色如霜,她壓低聲音對劉喜警告:“劉喜,你瘋了?那洗碧算什麽東西,你也好意思給她牽線搭橋?你別壞了陛下的心情!”

  “我是為了陛下好!”

  劉喜理直氣壯,“我可不像你這丫頭那麽沒良心,之前你犯錯沒攔住季貴妃,在慈寧宮鬧事惹惱陛下,現在為了討陛下歡心就什麽都不管了,那顧文君可是個男的,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蕭家皇室絕後麽!”

  這什麽和什麽啊?

  浣墨幾乎要氣笑了。

  偏偏劉喜還上前一步,勸話:“陛下,還是去看一看洗碧姑娘吧,不能白費顧公子一片苦心啊。”

  他話裏提到顧文君,顧文君就不能再裝啞巴了。若是可以,她還真想當自己不存在。

  陛下的大宮女和大太監之間起了矛盾,她怎麽敢站隊。

  但劉喜的話不無道理,而且顧文君也好奇陳長必在折騰什麽。

  她猶豫地看一眼蕭允煜,還是說:“劉公公都這麽說了,要不,陛下還是去洗碧姑娘的宮裏看一看吧。”

  劉喜驚疑一聲,沒想到顧文君會向著他。

  蕭允煜卻是誰的話也不聽,他看著顧文君袖子裏伸出的兩截細骨頭,用手捏過一寸,隻想著要把顧文君給喂胖些,冷冷道:“傳膳吧!”

  手腕一燙,顧文君覺得那熱意源源不斷地從肌膚相交處傳來。

  卻掙脫不了。

  顧文君心裏慌,為了擺脫這局麵,她隻好伏過身子,附到陛下身邊低語。

  這兩人親密的畫麵卻看得劉喜心裏一陣焦急,兩眼都快噴出火,“果然,這顧文君起了異心啊!虧我之前聽他勸陛下去洗碧那裏,還以為是誤會他了,結果,他還是在有意無意地勾引陛下!”

  下一刻,出乎劉喜的預料,蕭允煜突然鬆開了顧文君的手,謔地一聲站了起來。

  “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