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迷香驚險
作者:七月九      更新:2021-11-10 08:37      字數:4166
  眼看場麵陷入僵局,顧家就要淪為笑話。

  顧文君不動聲色,等著顧家反應,卻見閨秀之中,顧瑜第一個有了動作。

  顧瑜抬起玉手,出人意料地朝滿臉冒汗的萍姑扇了一巴掌過去,打得萍姑偏過頭去。

  “啪!”

  顧文君眼裏劃過一絲異色,心中卻對顧瑜提高了警惕。

  “主子們的事情,也是你這個下人該議論的嗎!”顧瑜豎起一雙柳葉眉,凝起鳳眸,更顯得華貴明豔,不可方物,有幾分像她的生母清樂縣主。

  “萍姑,不要以為你跟在娘身邊久了,就可以無視規矩,上一次讓你去接文君,你就犯過錯,這次還敢再犯,還不快下去受罰!”

  一番話,顧瑜說得不偏不倚,賞罰分明,嫡小姐出手教訓下人,也無可厚非。

  還把話頭引到了萍姑身上,扯開顧文君的逼問。

  顧瑜控製了力道,打得不輕不重,其實根本沒在萍姑臉上用力,她衝萍姑暗遞眼神,讓萍姑趕緊去找蕭清樂拿個主意。

  這顧文君實在刁蠻,難以對付,再不想辦法就栽了!

  “是!”

  萍姑很快低下頭,生怕顧文君再開口阻攔,躬了身便腳步不停地往外走去。

  顧文君並沒有強行拖住萍姑回答。

  她今天目的已經達成了,在眾人麵前拉出了她這具身體的生母楚婻,顧瑜萍姑沒有第一時間反駁,就足以給眾人留下浮想聯翩的疑點。

  隻怕不需要等到乞巧宴結束,前任顧夫人楚婻的事情就會傳遍江東世家貴族。

  那到時候,盯著顧家的眼睛隻會更多,顧文君也可以放開手腳,去查當年那些齟齬。

  楚婻到底是因為什麽被下堂趕出顧家,又是怎麽被蕭清樂取而代之,究竟誰才是顧家的“野種”,顧文君偏要一個一個把那些塵封的秘密挖出來。

  顧文君暗中對體內早已消亡的靈魂許諾:“放心吧,我一定會為你們母女兩討個公道!”

  她收了笑意,再看向顧瑜時也是帶著一絲冷芒,“萍姑媽媽確實冒犯了,還是顧瑜姐姐考慮得周全。”

  顧瑜勉強一笑,但周遭不斷投過來的視線已經如芒在背,顧瑜也不輕鬆,放在裙擺邊的手指已經不止一次握緊,掐出紅印子了。

  視線中心的徐秀容更是冒出了一身冷汗,背部徹底濕透,頰邊的發絲都緊緊貼住了臉上,被汗沾濕,狼狽不堪。

  顧家,還是想把徐秀容推給顧文君。

  顧瑜眼色閃了閃,還是不死心道:“文君,不管這親事是什麽時候定下的,你也是顧家子,又是初來江東在這裏陌生得很,辛苦你了。”

  “秀容比你稍稍年長,她溫柔賢惠剛好可以照顧你,其實也算般配……”

  顧文君直接打斷:“可是徐小姐傾心的是顧瑾,君子不奪人所愛。顧瑜姐姐放心,雖然徐小姐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我決不會因為美色就搶顧瑾的未婚妻,都是一家人,要和和氣氣才美滿。”

  怎麽就直接是顧瑾的未婚妻了!

  顧瑜暗啐一口,心中直罵顧文君順藤摸杆就往上爬,簡直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顧瑜慌忙說:“還沒確定的事情,我們就不要議論了。”

  “婚姻大事我們不好說,但是徐小姐的情意我們都是知道的,顧瑜姐姐千萬不要拆散有情人啊。”

  顧瑜神情僵硬,就連顧瑜也接不下去話了。

  左右都被顧文君堵得死死的。

  反而讓那一群鶯鶯燕燕的千金小姐們看夠了一場大戲,這顧家和徐家的婚事,太有意思了!

  縱使她們都傾慕過顧瑾,不願他真的娶徐秀容。

  但能看顧瑜和徐秀容倒黴,也能讓她們這些一直被壓製的閨秀們偷笑暗爽,所以都在不停探聽。

  徐秀容仍然僵立原地,承受著各種各樣的視線,臉色已經慘白如紙。

  這顧家拿她的婚事推來推去,把徐秀容當成什麽東西了!

  以為她是個賣不出去的滯銷貨物嗎!

  這種侮辱,把徐秀容從上到下,從裏到外得鞭笞了個遍,就差把徐秀容的衣服扒光扔到大街上去。

  “夠了,鬧消停了沒有!”

  蕭清樂終於到場。

  隻見她穿著一身玫瑰紫二色金銀長裙,披著一件花黃綾緞襖,更別說那些發髻雲鬢裏插著的珠寶,琳琅滿目,全色皆新一下子吸引走所有千金的視線。

  如此奢華富貴,卻不顯得累贅,全靠蕭清樂那精致絕豔的五官和強勢逼人的氣魄撐起來。

  “你們把這裏當成什麽地方了!還記不記得這是江東郡守為慶祝節日主辦的乞巧宴,可不是你們過家家的場合!”

  蕭清樂一句話就抹去了那些爭鬥,然後出口就是咄咄逼人的教訓,“瑜兒,你弟弟文君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也就算了,你怎麽也跟著胡鬧!這些事情能讓他摻和嗎?”

  明裏是罵顧瑜,暗裏就是諷刺顧文君不懂事,竟然跟這群小姐們廝混一起糾纏。

  顧文君暗自冷笑一下,沒有當場辯駁。

  畢竟現在蕭清樂還是顧家的夫人,算是顧文君的主母,她不能做得太過分。

  否則就讓蕭清樂抓到了錯處。

  沒得到回嘴,蕭清樂很快便從顧文君身上斜了眼睛,瞥了徐秀容一下便笑:“讓你受委屈了,秀容。”

  “來,我們先回去,這件事我會和你母親好好說清楚,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個公道的。”

  徐秀容身子一抖,然後漸漸放鬆下來,以為蕭清樂真的會如她所願。

  真是這樣的話,那犧牲這一時半會的名聲,也無所謂了。

  徐秀容勉強定了神色,按著蕭清樂的安排先行下去,重新打理自己也好休息。

  顧文君心裏暗道一句“天真!”,她一眼就看出了蕭清樂的陰險。

  清樂縣主怎麽可能會忍下區區一個徐家嫡女做顧瑾的妻子?就算承認一個未婚妻名分,蕭清樂也不肯。

  因為蕭清樂話裏,絕口不提婚事,還一個勁地說公道,那還能怎麽給徐秀容公道!

  難道再給徐秀容找一門好親事補償嗎?

  “好了,今天是乞巧宴,你們都坐回去吧,別誤了這個好日子。”蕭清樂藏好眼中的情緒,淺笑著打了圓場。

  縣主夫人出麵,哪裏有小姐敢說什麽,都乖乖散了,顧瑜也安分地重新坐下。

  王紫怡看了顧文君一眼,動了動嘴唇想說話,卻看到顧文君暗暗搖頭,便也乖覺不動。

  “好手段!”顧文君驚歎。

  私下再瘋狂,蕭清樂對外也是雍容華貴的郡守正妻,是高高在上的縣主!

  這就是蕭清樂讓顧文君望之莫及的優勢。

  論家世,論身份,論聲望,她比不過!

  顧文君心裏的戒備已經提到最高度,唯恐蕭清樂要出什麽招。

  不愧是親生的母女,這蕭清樂和顧瑜的心機都不容小覷,簡直如出一轍,顧文君默默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因為一時占了上風,就低估她們。

  恰恰相反,就是因為蕭清樂打心眼裏看不起她,顧文君才能屢屢出奇製勝。

  之後,再和他們鬥,就難了。

  “文君,隨我一起回去吧。”蕭清樂竟然衝著顧文君一笑,主動伸出手要顧文君來搭,扮演一個慈母孝子。

  但無論蕭清樂笑得再怎麽友好,在顧文君眼裏也隻是一條陰冷的毒蛇。不過是一條會變色的蛇。

  顧文君躊躇一刻,還是在宴會上扶起蕭清樂。

  下一秒,她就聽蕭清樂說:“你來了這麽久,我都沒有好好見過你,可惜了。今後你回顧家,也該好好叫我一聲‘母親大人’。”

  顧文君用楚婻的“前任顧夫人”身份刺痛蕭清樂,蕭清樂就立刻狠狠回擊。

  蕭清樂當然知道,顧文君的痛點在哪裏。

  她甘願叫蕭清樂一聲母親嗎,可是她能不叫嗎!

  顧文君手一頓,就想要找什麽借口避開,可偏偏被蕭清樂一把按住。

  那手貼在顧文君手背上,如同爬行動物的皮膚,滑膩而濕冷,滲人得讓顧文君頭皮發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蕭清樂似乎還有意無意地摩挲了幾下。

  “文君,你為什麽不喊?你倒是喊我一聲啊!”

  “我自然是願意親近夫人的,就是怕夫人聽了心裏不舒服才沒有喊過。”顧文君心念急轉就有了主意。

  “從小娘就一直帶著我,在慶禾縣生活。那裏田地多河塘也多,我幼時貪玩,娘親就在岸上看我,聽著我一邊喊她一邊淌著泥水撲過去。”

  顧文君用另一隻手悻悻地抹了淚,“夫人剛才這麽說,真讓我想起了那時候,要是夫人這麽想聽,那我就叫了——”

  “好了!”蕭清樂連忙打住顧文君的話。

  那些淳樸的田園樂趣,蕭清樂是根本接受不了的,隻覺得下賤肮髒,也隻有楚婻那個賤人和生的野種配得上那種生活。

  蕭清樂怎麽可能忍受得了,顧文君把自己和那些聯係起來,當即就打消了為難顧文君的念頭。

  不能惡心了自己!

  “既然你對你娘的感情這麽深厚,我也不想逼你,奪了你的念想,還是叫我夫人吧。”

  蕭清樂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話咽了回去。

  這麽打臉,可蕭清樂卻還是沒有立刻生惱,隻是鬆開了顧文君的手,不過仍然是笑盈盈地看著顧文君。

  就算是當著宴客們的麵,需要虛與委蛇,但是蕭清樂也不會連一絲惱恨的情緒都沒有。

  顧文君隻察覺出蕭清樂笑容裏滿滿當當的惡意。

  不對勁!

  她大腦裏拉起了警報,立即警覺起來,可還是晚了一步。

  蕭清樂卻“咦”地出聲:“文君,我聽說,你的五官最是靈敏,怎麽,難道你就沒有聞到什麽香氣嗎?”

  什麽?

  顧文君下意識地抬起那慣用的手捂了鼻子。以為蕭清樂是在空氣裏布了什麽迷香。

  可是手上卻傳來突兀的濃鬱香氣,詭異地濃烈卻並不發散,不湊近聞,連她這樣敏銳的嗅覺也聞不到。

  然而手一貼上鼻子,氣味就不可控製地鑽了進去。哪怕顧文君屏住呼吸,也來不及了。

  是剛才——

  蕭清樂按住她的手時,動的手腳!

  顧文君使出的連環招打破了蕭清樂的算計,蕭清樂幹脆直接提前動了手。

  牽扯到顧瑾,蕭清樂是逼急了!

  藥勁如同密密麻麻圍上來的蟲蟻,不斷吞噬著顧文君原本清醒的神智,她隻能強撐著思考救命的法子。

  “等等!蕭清樂怎麽可能知道我的知覺靈敏?這些事情顧家怎麽會得到情報?”

  “對了,那日我回江東,顧家也早早得了消息等在碼頭,我還以為是因為他們從王家商船得知的,竟沒有多想……”

  不知道是藥效作用,還是因為驚惶。

  顧文君突然覺得好似從頭澆下來一盆冰水,不知哪來的寒從天靈感一直氣鑽進她腳底,讓她整個人一冷。

  因為她很快明白過來。

  “一定是京城有人調查了我,在給顧家通風報信。”

  陛下的擔憂沒錯,但送顧文君回江東也避不過。在京城惹出那麽些事情,敬王,還是盯上她了!

  冰冷的黑暗包裹住全部意識,顧文君根本來不及掙紮做些什麽就陷入了毫無知覺的混沌。

  昏迷前,她聽到的最後一道聲音就是。

  “來人!文君來江東水土不服,身體不適,快點扶他下去休息!”

  是蕭清樂在吩咐下人。

  但是顧文君什麽也不知道了,她閉了眼身子一軟,就整個人都往後倒去。

  萍姑早就等著了,一把接住她,又衝兩個下人使了眼色。

  馬上就有人上前拉起顧文君的胳膊,將暈厥過去的她挾持起來,拖拉下去。

  萍姑在蕭清樂耳邊低語:“夫人放心,徐秀容那邊,我也準備好了。”

  “這一次,不會出錯。不僅能徹底解了決瑾少爺的麻煩,還會讓這個野種身敗名裂!”

  蕭清樂滿意地抿唇,終於泄露出眼底的陰冷毒光。

  “糟了!”

  然而蕭清樂的借口能應付乞巧宴的客人,卻應付不了跟著顧文君來的雪燕。

  雪燕也是侍奉過蕭清樂的奴婢,當然清楚蕭清樂的把戲。

  她看到顧文君被帶下去,就急了。

  “少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