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作者:靈魂漾漾      更新:2021-11-10 07:35      字數:8358
  花妖確實不是自己修行而化形的。

  記不清是多少年前了,這座山還沒有太多人類涉足的痕跡,百日菊開滿了半山坡。

  有一位神明路過,當時的神明心情不怎麽美妙,見著漫山遍野的花之美景,短暫的驚豔讓祂的心情稍微好了那麽一點。於是隨意就將山上的花朵靈氣集中點化出了一隻百日菊的花靈。

  身為一年生的花草,就這麽化形了。

  花靈初生時,便感恩神明的恩賜,每年都將花最美的形態保留著,等著神明再來看一眼。

  不過,神明怎麽可能還記得對祂來說像是隨手灑出來的一點點靈力呢?

  所以,神明路過後,就沒再回來。

  花靈身上的屬於那位神明的恩賜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淡,遲早會因為恩賜消散而重新回到沒有神誌的時候。

  但感受過自由沒有泥土束縛的光明,誰又願意回到那種沒有神誌渾渾噩噩的黑暗中呢?

  於是在等不來神明後,花靈墮落成了妖怪。

  但是她也沒想到,成為妖怪後,她確實不會再變回花,但不是自己修煉的原因,百日菊的大限,束縛著她,一年生——她隻能再活一年,下一年,這片花田裏會再誕生出一隻花妖,雖然會有她留下的記憶,但那隻花妖,不再是她了......

  蜉蝣朝生暮死,花妖隻能看一次春秋......

  所以,青的朋友,已經不知道是第幾代的花妖了。

  從春天伴著激動誕生的花妖們,在讀懂了上一代記憶時,便會陷入對死亡的恐懼,對無法掙脫那段輪回的絕望......

  她們懼怕卻又無法拒絕死亡,與當初的瑛,完全相反......

  瑛眨眨眼,望了望那邊在嘰嘰喳喳轉述花妖的傳承記憶的青,再看了看一臉淡然地站在一邊的花妖。

  不,瑛想,對方看著淡然,不如說是對生的期望,已經被一代代的記憶給磨滅得不剩什麽了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與當初的瑛,又是像的——感覺生無意義。

  “......你們,恨嗎?”對上那隻穿著花花綠綠和服的花妖的視線,瑛站在認真傾聽妖怪們發言的夏目貴誌身邊,微微蹙眉。

  ——恨那位神明嗎?

  那位神明給了花靈希望,卻又帶給了她更多的絕望,不,是給她們,帶去了一代代的絕望。

  如果不曾見過光明,那麽她們就會滿足地待在黑暗裏——

  所以,這真的是恩賜,而不是詛咒嗎?

  更加的殘忍——或許小花靈的掙紮,傳到那位神明耳中,隻會逗其一笑,隨後就忘在了時間裏。

  但花妖們,卻要一代代懷著激動誕生,隨著時間而次次絕望,溺死於那段輪回中。

  隻是,有著神的靈魂的瑛也隱隱知道,這也不是神明的錯。

  就像人類,會在意自己在爬山途中,渴了喝水時,動作太大,水潑灑出來了一點,救活了地上快幹枯死的野草嗎?

  ——所以,神的肆意,到底是好還是壞?

  阿賴耶意識給的神明有關的知識,隻是一個大概,隻籠統地講述了神明的劃分與地位,真正讓瑛對神明有了些了解的是鬼燈的口述。而這次那個陌生得甚至不知道名字麵容的神明,是瑛第一次見識到這個世界神明的另一麵,與鬼燈所流露出的‘溫柔’不同,這種漠然的肆意,帶給了瑛的靈魂更多的感受。

  被阿裏巴巴和那些眷屬們們教會了責任心和守護為何物的瑛,不由得想得很多。

  瑛很不解,就像是鬼燈曾經預料的那樣,初次接觸到了神明世界,就算是靈魂的本質已經不同,但終究是成為神的時間太短,另一個世界根本來不及教會她什麽,她就帶著曾經那份屬於人類的心思來到這個世界。

  神明的靈魂,人類的心思,倆者的衝突,讓她對[神明]有了迷茫。

  很複雜的迷茫。

  “小鬼,說什麽傻話呢,”貓咪老師打著哈欠,從夏目貴誌肩上跳下來,舒展了一下身體,“小妖怪怎麽敢恨?”這個世界,雖然沒有瑛那個世界殘酷得直白,卻也隻是將那些都藏在了表麵之下。“而且,冷暖自知啊。”你又不是那些花妖,怎麽知道她們的想法。

  雖然偶爾不太靠譜的亞子,但貓咪老師的閱曆也足夠看破這隻百花菊花妖,臉上的淡然,是真的淡然,而不是瑛想的那樣。

  花妖和雀妖都不是像貓咪老師或者丙那樣的大妖,所以她們隻以為瑛是有靈力而被夏目貴誌帶在身邊培育傳承的人類幼崽——幼崽說的話,總不會讓這些妖怪們想太多。

  隻是,這隻花妖,卻比貓咪老師想的要大膽多了。

  她抬手變出一串花環,輕輕地戴到小孩的頭上,隨意說著,“或許前麵有幾任,是恨的吧?”直接大膽地回答了真實感受。

  看著小孩沒有掙紮,戴上花環後被稱得更加嬌小可愛的樣子,

  花妖抬手,袖子遮住唇角,隻露出那雙紅色的眼睛,裏麵裝的是溫柔的笑意和灑脫,“但後來就不恨了,更多的還是感激了。”

  因為對方眼底的真心實意地對幼崽的善意,所以瑛沒有拒絕這份裝飾,但還是略不適應地抬手扶了扶有些遮擋視線的豔麗花朵,“感激?”她有些疑惑——

  為什麽,就不恨了呢?

  “撒,這就與青找夏目大人來幫我的事有關了。”花妖的外表是一個溫婉的女人模樣,她將眾人引著走進花田裏,來到花田裏屹立著的一小片矮樹邊上,變化出幾個矮凳與小桌,給各位端上了飲品。

  貓咪老師嗅了嗅杯子裏的棕色液體,“咖啡?”雖然他是妖怪可以喝咖啡,但是你一花妖不請客喝蜜水而是咖啡,不覺得奇怪嗎?

  夏目貴誌看了看旁邊那些矮樹上一溜串的紅色小果實,端著杯子抿了一口,“謝謝款待,咖啡很好喝。”

  “......”隻有瑛眼神複雜地捧著一杯牛奶,再看著旁邊一臉嚴肅的雀妖——為什麽輪到她,就連蜜水也不配?真的,不必飛去隔壁山頭給她弄新鮮牛奶的,她不喜歡喝牛奶——但最後,瑛還是微皺著臉灌了一口。

  [有的心意雖然很微不足道,但也不能隨意辜負]

  花妖落在那片矮樹上的眼神很溫柔,

  瑛將杯子放下,和夏目貴誌一起靜靜地聽著花妖輕聲述說著與這片矮樹有關的故事——

  那是一個不知道第幾任花妖,和一個人類少年,在二十幾年前發生的故事。

  那個時候的花妖,才出生,見識過了光明和自由,卻也深深恐懼著未來的死亡,

  對未來的懼怕,影響到了她的生活,像是記憶裏的前幾任一樣,她過得渾渾噩噩,整日擔驚受怕,縮在花間,不知道幹什麽,隻覺得這樣的生命,這樣注定是無果的生命,是毫無意義的——

  直到,那個人類少年,闖進了她單調得隻有花的世界,帶著盛夏的陽光,帶著未知的一切——

  單純的花妖被人類少年身上那股與她死氣沉沉不同的生機所吸引,

  忍不住像是從別的小妖怪那裏聽來的話本故事裏的山間精怪一樣,

  小心翼翼地收起妖怪的特征,偽裝成人的模樣,

  悄悄地靠近了那個少年——觀察對方。

  然後,她就被人類少年給抓包了:)

  “啊,我早就覺得有人跟著我了,原來是位小小姐啊,你跟著我有什麽事嗎?”少年當時摸著後腦勺,笑得燦爛地如此說道。

  花妖的本體就在這座山裏,所以她從沒離開過這座山,也是第一次見到人類,當然前任們記憶中的不算——所以她想著那些故事裏找來的除妖師的人類,有些害怕,裹緊了自己的偽裝,裝作嬌氣地跺腳,真像是對方口中的十五六歲小小姐一樣,指著對方,“我才沒有跟著你,我隻是見你在這山裏亂轉——你才是呢,你想在我家的山裏做什麽?”

  花妖瞧著少年,一臉驕橫,心裏卻是有點虛的——不知道朋友們教的‘被抓包了不要慌,先發製人,反問回去’這個套路有沒有效果。

  而事實證明,是有效果的——少年看著花妖一身精致的和服,聽到這裏,眼睛微微一亮,“啊啊,原來這山是你家的啊!那就方便了!”

  當時的花妖隻覺得喉頭一梗,像是有什麽憋在了喉嚨裏——喂喂,她隻是隨口一說,你就信了嗎?!這人類咋比妖怪還好騙?

  從此,花妖和那位人類少年,就有了交際。

  人類少年很坦誠,他將自己走進大山裏的緣由告訴了花妖——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優秀的咖啡師,煮出最好喝的咖啡來。

  但是作為才出師的咖啡師學徒,他並沒有太多的錢去采購最好的咖啡原材料。聽師弟說,這一帶曾經培育過很好的咖啡樹,他就來看看,有沒有已經變為野生了的咖啡樹,給他提供材料。

  “既然這座山是你家的,那你肯定知道山裏有沒有咖啡樹吧?”少年很激動,並且怕深山裏的小小姐不了解什麽是咖啡樹,將一粒咖啡樹的果實拿給花妖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采摘一點試試味道......”味道好的話,他就用存款盡力購買——

  花妖當然不知道什麽叫咖啡樹,畢竟她隻是百日菊。

  捏著那顆果實,她歪歪頭,

  什麽是咖啡樹,沒見過,不過她敢保證這座山裏沒有這個植物——倒是有很多危險的動物,所以你那師弟絕對是心懷不軌吧?煮咖啡什麽的,她不懂,也更不懂為什麽提到夢想這個東西,少年身上那股子吸引她的感覺,更勝了......

  所以,什麽是——夢想?

  看著花妖那長期陰鬱而蒼白的麵容,人類少年隻以為對方是身體不好,一直在山裏修養,從未接觸過咖啡。畢竟那個快速發展,環境被破壞的時代,總有人會認為無汙染的深山更養人,從而隱居在山裏。

  少年很大方地直接從背包裏拿出存貨,給了花妖嚐嚐,不過怕引起對方身體不適,隻倒了一小杯給對方。

  但也就那麽小小一口,那苦酸甘澀的複雜味道差點把隻喝蜜水的花妖給直接送走:)

  至於什麽是夢想——

  聽完花妖說的,‘生病了家人就把她放到山裏修養,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也無所事事’的故事後,

  少年眼底帶著憐惜,拍了拍花妖的頭,“嘛,夢想這個東西,我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太抽象了——你就理解為,想要做點什麽,有個目標吧。”

  想要,在有限的生命裏做些什麽——

  更具體點來說,就是,給自己的生活旅途中找個目標——

  這樣,就不會覺得,生活是沒有意義的了,為了那個目標,從各種方向上去努力,生活就變得多姿多彩起來——

  這樣的生命,也就,有了意義——

  就像少年,出生一般,未來如果沒有意外隻能按部就班地、碌碌無為地度過一生,那種人生,想想就會讓他覺得疲憊。所以他給自己找了個目標,為了煮出最好喝的咖啡,找方法去尋找好的原材料,也就來到了這裏。

  雖然跋山涉水的尋找過程比不上在家裏或者職場上待著舒適,但他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樂,並不覺得無趣且沒有意義——

  花妖聽完後,像是被少年身上的鮮活氣息給迷了眼,鬼使神差地,告訴對方,山裏有他說的那種咖啡樹,不過她忘了在哪裏見到過了,要慢慢去尋找——

  喜出望外的少年沒有多想,往後地三個月裏,跟著花妖一起漫山遍野地跑。

  他們一起在山頂看過日出,在山澗小溪裏捉過螃蟹,在野狼的追逐下往樹上躥——

  花妖,隻覺得,日子一下子變得不一樣起來——鮮活,熱鬧,充滿了她沒嚐試過的,生機勃勃。就連當初的恐懼都被她壓到了心底一時間想不起來。

  她想,如果有個目標的話,她想和少年就這樣活下去——

  但是,可惜的是,那是無解的。

  即便是花妖動用妖力模糊了少年對這座山有多大的印象,

  在秋天過完時,他們已經將山裏所有的地方都跑過不下十次了。

  少年所有的疑惑,都被花妖用妖力掩蓋了過去,

  但花妖不能在冬季留少年在山裏。

  少年是人類,不是妖怪,冬季在山裏,會被凍死。

  而且,她也要——死在冬日裏了。

  於是,在冬日來臨前,

  在那個少年捏著一捧野果,對花妖說著,她並不懂得的‘今夜月色真美啊!’時,【注1】

  她迷暈了少年,托妖怪朋友們,把少年送出了深山,送回到了鎮上。

  隻留下她一隻妖怪,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冬日裏,萬物寂靜,

  花妖受本體的影響,一日比一日虛弱。

  而且沒有了少年在身邊的花妖,仿佛又要陷入當初那種恐懼之中,甚至在見識過更美好時光後,那種恐懼還伴隨著心的酸澀,更加難捱。

  於是,當花妖在自己的袖子裏,發現那枚少年曾經交給她的,被妖力保護得很好的咖啡樹果實時。

  在這個越來越冷的日子裏,她突然有了個新目標。

  ——給那個少年,培育一棵極好的咖啡樹,怎麽樣?

  ——未來的那個少年,來到這裏,能看到咖啡樹,一定會很開心吧?

  於是,花妖用僅剩的妖力,開始小心翼翼地催生那顆果實,

  在自己消散前,將那枚長出了芽的果實給埋到了花田所在的地方......

  這件事,幾乎是後來誕生的花妖們的轉折點。

  後來的花妖們,借著記憶,學會了給自己找目標。

  在有限的生命裏,活在自己喜歡的色彩裏——

  她們不再沉浸在恐懼中,她們在春日裏誕生起舞,在夏日裏和妖怪朋友們找趣事,在秋日裏盡力完成了自己的目標,然後在冬日裏滿足地安眠——

  她們,像蜉蝣一樣,找到了自己認為的生命的意義,有各自的目標與希望,不再害怕死亡,活得滿足。所以,再沒了對神明的恨意。隻餘下了感激——

  即便對神明來說,這並不是什麽大事,但她們也感激神明,讓本不可能體驗這種活著的她們邁進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這就是,花妖們的冷暖自知]

  感激於那任花妖的記憶,所以後來的花妖們,都繼承了她的遺願,認真用妖怪們的方法栽培著咖啡樹,從一株逐漸改進種成了一小片,隻等著其中一棵咖啡樹長成極好的樣子,再送給那位少年——

  算作答謝。

  “那個人類,一開始連著好幾年,都來過山裏找那任的蹤跡,”花妖端著咖啡,輕輕地抿了一口,為了培育好咖啡樹,她們都拜托過朋友們去偷學人類的技藝回來傳授給她們,所以每一任的花妖煮咖啡的技術也算得上不錯的了。

  “但他是屬於那一任的緣分,所以我們將咖啡樹和自己藏起來了,沒有去接觸他,隻想等咖啡樹長成了給他就行。但二十幾年過去了,咖啡樹選好了,那人卻也好多年沒來過這裏了。我就想拜托夏目大人,將這顆咖啡樹,帶給那個人類——”

  後麵活得多姿多彩的花妖們,早就從那些城裏回來的妖怪朋友們那裏搞明白了‘今夜月色真美啊’,是那位少年隱晦的表白,所以更加不敢出現在那位少年麵前——

  雖然她們每一任的外表區別很小,但她們都認為自己是自己,那份少年的純真戀慕,是屬於那任的,沒有花妖能代替那一任去接受那份戀慕。

  看著被花妖變小後栽種在小花盆裏的咖啡樹,瑛點了點樹上的紅果子串,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什麽。

  夏目貴誌見識得夠多了,倒是見怪不怪這種人與妖怪的意外結緣。

  談回到委托上,這並不是多大一件事,“那麽那位少年,曾經有說過他住哪兒嗎?”隻要知道地點,就能解決這件委托了——?

  看著花妖臉上的難色,貓咪老師瞪大了眼睛,“喂喂,沒有地址,總不可能讓我們全國上下到處跑去找人吧?”還有萬一那個人類出國了呢?!更甚者,沒出現了,是不是還活著都是個沒有定數的事......

  花妖用袖子捂住半張臉,“隻記得那少年提過,他是從橫濱來的,他想未來在橫濱開一家咖啡館。”至於其他的——沒了。

  甚至那人類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畢竟就算是她有幫忙打探消息的妖怪朋友,也不能隨意去別的地區大肆搜人啊——

  要知道妖怪們對於地盤是很有領地意識的,那樣的行為會被視為挑釁的。

  八原靠著當初三筱和丙對奴良組一代目的幫助,一直在關東地區都是獨立於奴良組的,偏居一方,從不輕易涉足奴良組的地盤。花妖這些小妖怪是八原土生土長的,天然就會被劃分到三筱這邊,自然也遵守著這條不成文的規矩。

  先不說花妖這份算得上私心的小事能不能勞煩上頭的大妖幫忙出麵溝通,就說如果他們貿然進入了奴良組的地盤搜人,奴良組現任的二代目可能不會計較,但奴良組出名的武鬥派可必定不會那麽好脾氣。最嚴重些的可能,就是最後倆個地區妖怪的混戰,更更嚴重點,就是鬧大了引起人類的注意——

  這就是夏目貴誌要留意提防的事了。

  所以,不如將事情委托給身為人類的夏目貴誌——

  花妖的嗓音略心虛,也明顯知道自己這個委托有點難——

  一座城市裏的咖啡館,少說也有上百數量吧——

  這,一家家排查,可都是個大工程,

  更別說那隻是那少年的想法,到底實現沒有都不知道——

  “唉,”花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來,也很無奈,但也知道強求不來,“實在找不到,你們就將這咖啡樹,隨意種在橫濱的哪個角落裏吧。”讓這份心意,跟到少年的家鄉去——也算是她們後來的這些花妖們,能為那任做到的最後一點事了——

  最後,這件在貓咪老師眼裏的極其麻煩的事,還是被夏目貴誌接下了。

  嘛,也可以說,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了。

  花妖將帶著這個委托信息的妖氣注入到了夏目貴誌的手機裏儲存好,算是夏目貴誌正式接受了委托,完成委托後也能通過這縷妖氣通知委托妖——然後等到每月最後一天,手機裏的傳送陣就會自動把裏麵儲存的妖氣,全部傳送回地獄,地獄有專門的鬼神根據妖氣記錄的事件大小做成卷軸,由這一部門的頂頭上司鬼燈看完後,根據事件的嚴重性給夏目貴誌發工資時加提成。

  而嚴重性與否,全靠鬼燈的想法來評判。

  嗯,這也就為什麽貓咪老師曾經‘怕’得罪鬼燈的原因之一了,畢竟夏目貴誌固定工資外的提成與否,當月他能不能得到更多的豆沙包——全都被那個鬼神掌控著。

  啊,鬼燈,可真是個罪惡的男神......

  [給錢的是老板,想給多少給多少的是大佬]

  -------

  回去的路,是由貓咪老師變回原形載的夏目貴誌和瑛。

  展開著結界,一行人從天上路過。

  貓咪老師的原型,毛很軟也很長,坐在上麵,瑛隻能緊緊挨著夏目貴誌,免得被那長毛給埋了失去蹤跡。

  靠在夏目貴誌的胸膛,瑛抱著那個小花盆,遲疑了很久,還是跟夏目貴誌說了自己對那位神明的看法,“......貴誌,那樣的神,也可以嗎?”

  那樣肆意的神明,與規律、盡職盡責恨不得把地獄逃班的鬼神神道毀滅的鬼燈,帶給瑛的感受截然不同。

  後者,讓學會責任與守護的瑛,更有認同感。

  但神的靈魂,又讓瑛,很清楚明白前者也是無罪,甚至,前者那樣的神明,才是這個世界的大多數。

  [高高在上的神的冷漠無情肆意,與人的責任守護規律的對立]

  夏目貴誌摸著小孩的頭頂,順便給她扶正花環,上麵被妖力保持著豔麗的花朵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思考再三,還是將自己理解的那些,告訴小孩,“瑛,神明,其實和人類差不多,都有各式各樣的——”

  神,本就超脫於世間。誕生於人的神明們都有自己的喜好,大多秉持著‘你對我好,我也就對你好’的態度。但本源神,更多的就是冷漠隨性,憐憫不憐憫人類完全出於自己的態度,人類或喜或尊敬或供奉或詆毀祂,從來都影響不到祂。

  夏目貴誌猜到了,瑛靈魂的本源讓她生出了漠視的態度,但這種態度又與她原本屬於人類的想法起了衝突。阿賴耶意識給瑛的常識,像一本書,字麵上對神明的簡單介紹,短暫幾個字永遠比不上現實麵對所帶給她的衝擊大——

  不過,夏目貴誌覺得,“不需要去糾結那位的性格,每一位神明,和人類,甚至妖怪,都是獨一無二的。”這是世界給予萬物的多樣性,世界包容那樣的神,也會包容不同想法的你。

  “祂們隻是祂們,不是你。”所以,不必擔心,你會成為那樣——

  瑛的表情微僵,抿著唇。

  確實,夏目貴誌猜得沒錯,擁有著曾經人心思的新生神明,有些害怕,自己以後,會成為那樣的神明——

  而她,討厭那種肆意,想要堅守住作為人類時學會的東西。

  不然,她成為那樣的神,和以前她討厭的那種不把貧民當人的貴族有什麽區別?

  所以,這便是她的態度——

  “......我以後,”沉思了一會兒,瑛仰頭,對上青年溫和的視線,“絕對不會像祂那樣!”

  這是瑛,第一次跟夏目貴誌談及以後的事,甚至遠到了,許久許久以後。

  語氣很堅決。

  定下了,她未來的,神的方向——

  [她,不想成為肆意的神,因為她有著自己的堅守。

  本源神沒有底線,那她就用自己曾經的人類心思,學習鬼燈那樣的神,給自己定下那條底線......]

  青年的茶發被風吹動,露出那雙仿佛會說話的漂亮眼睛,他認真地看著自己懷裏的幼小神明,為對方承諾似的話語感到高興。“啊,我相信。”

  瑛這樣溫柔的孩子,夏目貴誌相信對方會做到的——不被本源神的冷漠所同化,堅守住心裏的那方帶著星光的淨土。

  而且,夏目貴誌的臉上帶著一些喜意,

  會自己開始思考以後的事情,瑛你是在越來越認真地活著了啊——

  “不過,瑛你還有別的想跟我說嗎?”

  瑛垂下頭,看著花盆裏咖啡樹的小紅果,“我還在思考——等這次的委托結束了,我再跟你說。”

  她很實誠地將自己有所保留的事跟夏目貴誌說了。

  “好,你慢慢想。”夏目貴誌並不催促對方,他會繼續等著的,等著她變得更多更好——

  說實話,這個委托並不急,花妖沒有要求時間,

  但考慮到瑛過兩天還要赴紫原姐弟倆的約,夏目貴誌確認瑛這出去一趟身上沒有傷口出問題後,就在當天中午,背著裝著貓咪老師的貓包,帶著瑛一起坐上了電車。

  ——前往橫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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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今夜月色真美’源於夏目漱石的翻譯情話。在本文裏私設這種情話在那個時代被傳到普通人耳朵裏了哦,這點別深揪邏輯,看刀之助他都能看夏目老師的書,萬一夏目老師還有別的書呢。】

  【日本還真引進種植過咖啡樹,所以野外有野生的應該不奇怪?有出入就算我私設了】

  【大妖怪們,其實除了奴良組以外,都對不熟的小妖怪們,(這裏的小妖怪不是指幼崽,而是說弱小的妖怪)是有些薄涼的,畢竟妖怪們,弱肉強食才是真的。】

  【奴良組管理關東地區,東京啊,橫濱啊,都是關東地區的,還有其他的城市些。所以魑魅魍魎之主不是蓋的啊】

  【如果說夏目貴誌教的瑛健康地活著的話,鬼燈言傳身教以及那些安排,就是在教導瑛靈魂的態度,讓她不會成為那種漠空一切的本源神神,神的活著方向很多,但全靠自己的態度】

  【本文大概就是個中長篇,四、五十萬的樣子了。別養肥,及時評論,多評論能促進我更快更多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