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天氣還熱著，北泉高中三個年級兼初中部一起開學，林霜作死搞了個“好友拚團”的活動，這一天從店門打開起，意外忙到炸裂，連珍珠小料都來不及煮。

  付敏和漆雄一早來送漆靈返校，漆杉也跟著來湊熱鬧，一家人先去了林霜的奶茶店。

  “高二了？”林霜看了漆靈一眼，招呼兩個弟弟，“想喝點什麽？”

  “姐，我要草莓聖代。”漆杉趴著朝裏張望。

  “漆靈，你呢？”

  漆靈扭過臉，站著不說話，青春期的男孩就是別扭又軸，討人厭得很。

  奶茶店人不少，林霜沒空招呼，隨意做了幾杯飲品，裝袋遞給付敏。

  “你先忙吧。”付敏問她，“待會我們把漆靈安頓好，中午一起在周邊吃個飯吧。”

  “我不一定什麽時候閑下來，你們吃吧。”

  “總要吃飯的，我們等你。”

  學校的事情辦完，時間已經不早。漆雄帶著兩個兒子去飯館點菜，付敏陪著林霜在奶茶店搭把手，那邊已經陸續在上菜，林霜這邊還是走不開，隻能漆雄帶著孩子先吃，付敏和林霜拖拖拉拉到兩點才過來。

  林霜應付性吃了兩口，付敏看她辛苦，皺眉：“這麽辛苦，不如再招個員工吧，招個兼職也好啊。”

  “以後再看吧。”

  周豐中考成績進了北泉高中分數線，被周二叔帶著來學校報道，父子兩個跟周正打電話，他高三那邊忙不過來，還是中午抽空帶著周豐去宿舍樓安頓，而後在學校周邊找個館子吃午飯。

  兩家人正好同時吃完，跨出飯館門口，周正正巧和林霜碰上。

  “周老師。”她點頭，“好巧。”

  付敏和林霜容貌有些像，都是瘦而高挑的身材，周正看了一眼，林霜開口：“我媽媽，叔叔，兩個弟弟。”

  周正知道是她的母親和繼父一家，打過招呼：“叔叔阿姨好。”

  “我堂弟和二叔。”

  林霜了然，敷衍性點點頭，轉頭跟付敏說話：“我先走了，你們也回去吧。”

  她風風火火往奶茶店走。

  付敏站在街邊，看著林霜的背影，被漆雄拍了拍肩膀：“我們送漆靈回校，也早點回去吧，下午還要帶漆杉去報名。”

  周正看著一旁低頭玩手機的漆靈，極其溫和問：“叔叔阿姨也是陪孩子來報名的？念高幾了？”

  “高二了。”漆雄拍拍漆靈的背，“老師你是?”

  林霜壓根沒介紹他，周正笑笑：“我是周正，是北泉高中的老師，教高三數學。”

  “哦哦，原來是周老師。”漆雄忙不迭擁著漆靈上前，“快叫老師。”

  漆靈不情願收了手機，直起背：“周老師好。”

  周正陪著說了幾句話，臨走之前，想了想，留了個手機號給漆雄和付敏：“以後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叔叔阿姨隨時聯係我。”

  重點高中的老師多多益善，早晚有用得上的地方，漆雄趕忙存了電話：“好好好，多謝周老師。”

  **********

  奶茶店往常打烊任憑她心意，或早或晚都可，自打學校開學後，初中部的小孩八點下晚自習後衝過來敲門買奶茶，看見林霜在關燈，探頭：“美女姐姐，冰激淩能給我打一份不？”

  林霜開這家奶茶店大半原因是不想躺在家裏發黴，小半原因也是給自己賺點工資，眼下店裏的收入開始盈利，沒想到要把自己逼到楊白勞的地步。

  “當然可以。”

  北泉高中分時段下晚自習，初中部的晚自習時間是八點和八點半，高中部是九點、九點半、十點，這時正是秋老虎熱的時候，晚上也有些悶意，她剛送走一波學生，下一波放學的孩子又從校門內湧出來。

  林霜勞累了一天的表情實在一言難盡。

  第二天她開始招店員。

  奶茶店裏的消費人群多是女孩子，但來的男孩子也不少，林霜注意到有人舉著手機拍她，笑眯眯威脅人。

  “同學，拍照侵犯肖像權，屬於犯法哦，我可以打電話報警抓你。”

  男孩訕訕放下手機，林霜揚起細眉：“如果你想看我，隨時可以走進店裏，點杯奶茶，坐下來正大光明地看。”

  把人羞得滿麵通紅。

  也有女孩子問林霜的口紅色號和首飾，羨慕問：“老板娘你身上的配飾都好好看，都是什麽牌子？”

  “可是我覺得你身上的東西更好看呀。”林霜也羨慕，“我拿我身上的配飾跟你換好不好？”

  “啊？我身上？”女孩低頭看自己空蕩蕩的校服，“我身上什麽都沒有呀。”

  “有光芒耀眼的青春啊。”林霜眨眼，“隻有缺失光彩的人，才會用附屬品來讓自己發光。”

  嗚嗚嗚，這是什麽神仙老板娘，長這麽漂亮，嘴還這麽甜。

  這家店榮登北泉高中周邊奶茶店頭牌，周邊幾家飲品店一時都門庭冷落。

  開學之後馬上就是教師節，學校周邊的店鋪都開始主售賀卡、鮮花、巧克力和各種各樣的感恩小禮品。

  林霜也順應潮流，搞了個免費升杯活動應景。

  這一天北泉高中還搞了場教師趣味運動會和詩歌朗誦比賽，林霜在奶茶店都能聽見操場那邊的學生的呐喊聲和尖叫聲。

  張凡作為運動會組織者，偷偷溜出來買奶茶，林霜看見他：“又給謝老師她們帶奶茶？”

  謝曉夢和幾個年輕女老師隔三差五都會來買杯奶茶，雖然見的次數多，但謝曉夢不太愛和林霜多聊，倒是張凡，屬於人閑話多類型，很愛和林霜扯些有的沒的。

  他這個體育老師一般時候都比任課老師要閑，常被辦公室女老師派出來跑腿，張凡也習慣了：“她們剛比完兩人三足，馬上要拔河比賽，說要點個奶茶發發力。”

  林霜聽見廣播裏傳來斷斷續續聲音：“怎麽放起廣播講話來了？”

  “教育局和市政府領導視察，帶了慰問禮金，校領導在念感恩謝言。”

  “不錯啊，有學生送禮物，還有上級視察送溫暖。”

  張凡嘿了一聲：“一年也就這麽一天啦。”

  “這誰的聲音？”

  “周正啊，你聽不出來？他是青年教師代表，有需要的時候一般都是他上台發言。”

  林霜搖搖頭。

  張凡摸摸下巴的胡茬，聽著廣播裏的男音：“周正還是挺有個人魅力的，長得不錯，又招人喜歡。”

  林霜掀開眼皮看他一眼，把奶茶遞出去，這位大哥，你是不是對個人魅力有誤解。

  張凡看見林霜的眼神：“你不信啊，學校好多女老師都願意和他搭檔，跟他表白的女學生也挺不少的。”他伸手比劃，“就今天，他收了這麽多賀卡和巧克力。”

  他長得還算周正，但林霜對男人皮囊要求偏高，周正還沒夠到她的門檻。

  她冷淡敷衍張凡：“哦。”

  下午六點半，操場上的嘈雜聲褪去，晚自習鈴響，奶茶店瞬間空蕩，林霜挖了半杯芋泥當晚飯。

  她吃飯很簡單，早飯就是起床後一杯牛奶，午飯是周邊小店的外賣，晚上通常是店裏賣剩的小料。

  店裏進來一波客人，就是周正、張凡和幾個年輕男老師。

  幾人都是統一著裝，印著北泉高中校徽的白T恤，黑色運動褲和運動鞋，看來是教師活動後，約著一起出來聚一聚。

  林霜靠在高腳椅上吃東西，翹著二郎腿，睫影濃密，杏眼微垂，餘光睨人，姿勢輕佻又懶散，看見人進來，旋即轉了方向，再扭頭，瞬間是笑吟吟的神色，明豔又甜蜜。

  幾個男人點的都是茶飲，周正不挑喝什麽，有時候過來店裏，林霜會自己調配一些新品茶飲，請他當小白鼠試喝。

  林霜今天給他喝的是秋冬季即將上市的熱可可暖飲。

  可可味濃鬱醇香，在舌尖濃厚得化不開，張凡聞著那股巧克力味：“哎，周正，你今天在辦公室巧克力還沒吃夠？怎麽又點了杯巧克力？”

  周正不喜歡巧克力，今天收到的巧克力都被他放到班上零食角，哪想最後還是逃不開巧克力的命運，他眉頭微擰，抿了口，半晌吐出兩個字：“好喝。”

  他喝得慢，留得也最晚，最後問林霜要了杯熱水，兌著沉底的可可粉慢慢喝光。

  娜娜已經下班，店裏隻有兩人，林霜在挨個消毒器材和清洗水槽，背身問他：“好喝嗎？”

  他嗓子黏糊糊的：“不怎麽好喝........好像........有點膩。”

  林霜叉著腰，回頭瞟他一眼，眼神在燈下有點莽意，卻也是亮晶晶的，一副不服氣的神色，篤定：“那是你今天巧克力吃多啦。”

  她說話的時候，如果把尾音拖長，音調就是軟綿綿的，有點撒嬌的嫵媚。

  他眼裏隻見跳躍的亮光和暈黃的暖色，捧著杯子，不由自主地帶點笑意，低頭：“也許吧。”

  林霜端著吃完芋泥的馬克杯塞進消毒櫃，聽見周正問：“晚上還吃晚飯嗎？”

  他看見過好些次，晚飯時間她總會隨便吃點東西，極偶爾吃正餐。

  消毒櫃定時一分鍾，林霜抱手，盯著數字：“不吃了。”

  “吃飯不規律，容易胃病。”

  “嗯。”她回他。

  “外麵的飯菜多少有些不幹淨，學校食堂的衛生倒還可以，其實你可以申請外來人員用餐.......”

  “算了吧，當年讀書又不是沒吃過，就食堂那菜色。”林霜滿臉嫌棄。

  “教師食堂還可以。”

  林霜聳聳肩膀：“不用了，謝謝。”

  他想了想：“做個等價交換吧，教師食堂一份餐盒售價七元，我每天中午過來買杯檸檬紅茶，帶一份午飯給你。”

  檸檬紅茶恰好七元一杯。

  消毒櫃“叮”的一聲，林霜扭頭看他，笑了笑：“周正，你想幹嘛呀？”

  周正鎮定自若，臉不紅心不跳撒謊：“我是學校膳食委員會成員，還是學校職工，每天有雙份餐票，等於吃飯不用錢，也等於每天可以免費喝一杯奶茶。”

  “那如果我就想賺你這杯奶茶錢呢？”林霜昂頭，倨傲看著他。

  他一本正經授課：“那根據數學等價代換公式和經濟學交換價值原理，我們兩個都在無窮大損失交換價值.......假設一杯奶茶的成本和食堂的經濟效益為........”

  林霜聽不懂，但覺得這人胡說八道很有道理。

  “你欺負我念書不好？”她皺皺鼻子，嘴角卻沾著笑意，“周老師這麽喜歡好為人師？”

  “我隻是在說明實際情況，仔細去想，很多事情都可以套用現存公式去尋求更佳的解決途徑。”

  怪不得古話說要遠離讀書人。

  林霜覺得這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那就每天一杯奶茶換一餐中飯。”她換了姿勢，把馬克杯從消毒櫃裏取出來。“純利益交換，我擁有隨時可以喊停的權利。”

  “成交。”

  他的心髒慢了兩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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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正：一本正經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