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勉憤怒的質問聲中，沈商齊卻沒說話，他直接關引擎下了車，然後重重摔上車門繞過車身，三兩步走到副駕駛座前。

  秦勉見他這副架勢，立刻反應過來他這是要幹什麽，他連忙用雙手握住車把手對著車外沈商齊說：“沈商齊，我一直當你是我表哥才對你一再忍讓的，你不要太過分了！”

  沈商齊手上用力，襯衣下的肌肉繃緊，車門哢噠一聲被他拉開，他揪住秦勉的衣領將他從座位上提了出來，用力將他反手摜在車門前，又抬腳狠狠朝車門踢了一腳，車門應聲關上，力道大到整個車身都震動了一下。

  沈商齊把他卡在車門前，冷笑一聲，語氣仿佛結滿了冷厲的冰碴子：“巧合？什麽巧合？你這一番陰陽怪氣的話是幾個意思，秦勉，我看你這臉上傷還沒好吧，怎麽就不長記性了？”

  秦勉被他一而再再二三的威脅簡直逼出了火氣，他對上沈商齊冰冷狠戾的眼神，氣得手指都在發抖。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沒想到沈商齊壓根就沒把他這個表弟放在眼裏，下手時半點情誼都不講，為了個滿口謊言處處心機的楚瑜就要和他反目成仇！

  秦勉盯著沈商齊，冷哼一聲，說：“我不長記性？還是你明明知道，卻不想承認！”

  “他就是吃準了你關心則亂，吃準了你會不忍心不幫他，表哥，謝瑜他眼中從來都隻有他自己的利益，你這麽對他，可他對你幾分真情幾分假意，你是真的看不出來？”

  “住口！”沈商齊牙關緊咬，拳頭握緊，朝著秦勉臉上狠狠來了一拳。

  秦勉絲毫不在意，轉過頭直視上沈商齊發紅的眼睛，然後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手指向下滑動幾下，直接調出錄音，一邊嘶聲道：“打啊，怎麽不繼續打？是不是自己也察覺到有不對勁，隻不過不敢去細想。”

  “你既然不信的話，那你自己聽，他都是怎麽說的！”

  隨著秦勉的動作，手機屏幕上錄音播放的紅點閃爍一下，一陣輕微的電流聲通過手機聽筒播放出來，熟悉的聲音在夜色中清晰響起。

  ——謝瑜，你對自己這麽狠，難道不怕從馬上摔下來，自己真就沒命了？

  ——所以，你現在這麽說，是改變主意了嗎？

  ——假如你去和他說，你覺得他是會相信你還是會相信我？

  那音色明明非常熟悉，可對方的語調和語氣卻十分的冰冷陌生，幾乎是在楚瑜聲音出現的瞬間，沈商齊臉上的冷意和凶狠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片空白的茫然。

  ——那你可以看看，他是先和你反目成仇，還是和我先反目成仇？

  手機裏的錄音還在繼續播放，在這樣寂靜的夜色中，每一個字眼都顯得格外清晰。沈商齊手指肉眼可見地顫抖一下，幾乎是在楚瑜這句話落地的時候，他臉上的血色頃刻間全部褪去。

  可他的嘴唇卻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神色和目光中卻偏偏有一種極其克製的，緊繃的，似乎要瀕臨極限的平靜。

  看著他表哥這樣的人臉上出現這種表情，秦勉除了痛快之外，卻忽然生出了一絲不忍心了……他一直猶豫該不該把這支錄音告訴他表哥，一方麵卻很擔心，不知道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一方麵卻正是明白，他表哥真是將楚瑜當做了至親來相信的。

  一遍錄音結束，秦勉正要收回手機，卻見他表哥忽然抬手一把將他手中的手機奪走，抬腳往前大走幾步，又仿佛自虐一般，手指顫抖地將那段錄音調出，重新播放了一次。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秦勉仍然能看到他表哥的手指是在顫抖的，幾乎是不受控製的。

  一時之間，寂靜的夜色中全都是錄音中楚瑜那清晰中卻又帶著幾絲嘲弄意味的語氣，那是一種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冰冷和不屑，即使秦勉聽著都覺得怒火中燒，他抬眼看向沈商齊，卻見他臉上的神色幾乎平靜地可怕。

  秦勉盯著沈商齊的表情，心中由最開始的痛快漸漸變得不確定起來，他有些不確定把這支錄音貿然放出來，究竟是對還是錯了……

  他正這麽想著，卻見沈商齊按滅了手機，緊緊握緊了那支手機手機，轉身大步打開車門，坐回了駕駛座。

  期間他一個字都沒有說，側臉冷硬。

  忽然一陣引擎聲，他的動作非常快，秦勉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見沈商齊大轉著方向盤倒了車，沒多久就徹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秦勉站在原地良久，摸了摸口袋正準備打車回家，卻發現手機被他表哥拿走了，自己隨身有沒有帶錢包的習慣。

  所以……他現在該怎麽回去？

  *

  沈商齊手握住方向盤，一隻手緊緊捏住了秦勉的手機，前方路口處的綠燈平穩閃爍一下，突然轉成了紅燈。

  他猛地踩下刹車，盯著路口處的一點紅燈，腦海中又不受控製地想起了楚瑜之前在M國和他說的那番話。

  ——你既然有心和我爭，何必又要這麽可笑虛偽？

  當時楚瑜的語氣，其實就和這錄音中如出一轍，帶著嘲諷不屑，冰冷到讓他覺得陌生。

  還有眼神，那時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與平時也完全不同……是讓他現在都不願意回想的，帶著隱約的敵意和毫不遮掩的厭惡……

  後來他一聲不響地回國，自己人在國外，乍然聽到他墜馬的消息時幾欲發瘋，連夜不顧一切地趕回來，三天三夜守在他床邊，寸步不離。

  如果這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那在做下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是怎麽想的？是不是同樣也是帶著這樣冰冷審視的眼神，嘲弄地看著自己，看自己為他發瘋，為他痛苦。

  而這一切，僅僅隻是因為他手中那個項目，為了他在董事會中的地位不受影響嗎？

  他是這樣的人嗎？

  如果是的話，那他一直在騙自己嗎？

  沈商齊頭痛欲裂，肺裏的空氣幾乎都要被這些念頭擠壓殆盡，他近乎逃避一般不去想這個可能。

  不，不對，這根本不對。

  哥哥他明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怎麽可能會這樣做，稍有不慎，這會要了他的命的。

  自己該相信他，他一定不會的。

  這錄音一定有問題，可秦勉這麽做的動機是什麽，他不能在這裏胡亂猜測，他得讓他哥哥，親口告訴他。

  他不相信任何人，他隻相信楚瑜。

  ……

  已經是深夜，夜晚的B城溫度極低，沈商齊將車來回車庫，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夜晚值班的傭人原本正坐在一邊打盹，此時見他帶著一身寒氣進門，冷峻的神色中居然透著蒼白，連忙站起來，問：“二少爺，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我給你熬點熱薑茶暖暖身子吧，可別感冒了。”

  沈商齊聲音沙啞地說了句“不用”便抬腳上了樓梯，他手中還捏著秦勉的手機，指骨蒼白指尖卻凍的發紅。

  木質的地板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可沈商齊大步走過去仍然發出了不小的聲響，他腳步不頓，最終停在了楚瑜的房門前，然後抬起手，曲指敲響了楚瑜的房門。

  他一連敲了三次，才隱隱約約聽到有腳步聲過來開門，沈商齊後退一步，握緊了手心。

  楚瑜打開門仍然睡眼朦朧，見到門外站著的居然是穿戴整齊一身寒氣的沈商齊，有些意外，頓時睡意去了一半，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問：“小齊，你怎麽這麽晚還沒睡嗎？”

  沈商齊盯著他門口燈光下溫和的眉眼，手指僵硬，克製著聲音，唇色蒼白地開口問：“哥，我今天來找你，隻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見他的情緒如此不對，楚瑜麵上幾乎有種不好的預感，卻還是順著他的話，說道：“什麽問題？需要你這麽晚來找我？”

  沈商齊在他的目光中，拿出了秦勉的手機，按下了播放鍵，寂靜的夜裏，兩個人的對話幾乎是清晰殘忍地在沈商齊的手中被重新播放了一遍。

  楚瑜卻隻是聽了個開頭，臉色便驟然變得蒼白，他穩住聲音才看著沈商齊反問：“這錄音是誰給你的？”

  沈商齊一顆心漸漸往下沉去，卻隻是重複著，聲音沙啞問了一句：“哥，這些話是你說的嗎？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我想讓你親口告訴我，這段錄音究竟是不是真的？”

  楚瑜抿緊嘴唇，移開了視線，開口說道：“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你既然已經拿著這支錄音來問我，不是在心裏已經認定了答案嗎？”

  他居然如此幹脆地就將這件事承認了，一瞬間，沈商齊的腦袋甚至一片空白。

  “為什麽？”沈商齊幾乎是半晌之後才終於反應過來，他怎麽也無法想明白，問：“如果你開口，你覺得我不會幫你嗎，你為什麽要用這種方法來傷害自己，來欺騙我？”

  楚辭目光看著他，冷笑一聲問：“告訴你？你會幫我嗎？在M國時，你明明知道睿尖公司的項目對我來說有多麽重要，不還是那樣做了嗎？”

  “那你就這樣欺騙我嗎？”沈商齊看著他，問：“還是說我的真心，對你而言隻是你的一顆可以隨意利用擺放的棋子嗎？”

  “把我當成傻子一樣耍，看我為你發瘋，你很開心很喜歡嗎？”

  楚瑜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冷冷地說：“你既然選擇拿著這個錄音來質問我，在路上的時候心裏不是已經認定答案了嗎，我現在說什麽你會相信嗎？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問？”

  “謝瑜，我不明白，對我你需要用這種心計嗎？還是說，除了自己的利益之外，你別的什麽都不在意？”

  “自己可以利用，我也可以利用，誰都可以利用對嗎？”

  話音落地，沈商齊眼中全是痛苦的神色，他抬手，用力地將手機朝著牆壁砸去，一聲巨響，手機機身應聲四分五裂，碎渣飛濺，又全都散落在地板上。

  一片寂靜中，楚瑜垂下眼睛看著那手機的殘骸，半晌，才抬起眼看向沈商齊，問：“你剛才在書房裏才和我說過，你會永遠站在我這邊，永遠幫我，所以也是假的了？今天不過隻是因為一個錄音，你就和我翻臉了？‘’

  楚瑜嘲笑一聲：“你還說過，心甘情願為我掃清障礙永遠都相信我，可現在呢，你在做什麽？”

  沈商齊聽他居然將這句話拿出來說，眼中痛色更濃，他聲音沙啞地道：“那不一樣！我這些話這些承諾都是對我哥哥說的，謝瑜，你不是。你根本不是……”

  話音落地，沈商齊看著楚瑜幾乎完全蒼白下來的臉色，他心中非但並沒有更痛快，反越發痛苦越發茫然，他死死地盯著楚瑜，發現他聽完自己的話居然愣了半晌，燈光下，臉色更是和紙一樣白。

  沈商齊喉嚨苦澀地移開了眼睛，餘光中見楚瑜膝蓋一軟幾乎要摔到，他心中一緊脫口說了句“哥哥”，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扶他。

  而楚瑜卻隻是看了他一眼，側身躲了一下，沒說什麽，抬手自己扶住了門框。

  沈商齊的手僵在半空中，卻聽楚瑜看著他冷冷說道：“我不是你哥哥了？沈商齊，就因為這件事，我就不是你的哥哥了？”

  沈商齊移開目光，雙唇緊緊抿著眼眶發紅，卻倔強地沒有開口。

  楚瑜看著他冷笑一聲： “那你先前又說什麽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或者你幹脆說得清楚一些，你說的這些話其實都是有條件的。”

  “秦勉和你才永遠是一家人，你們血濃於水，根本不需要任何條件就已經是親兄弟了。不像我，隻要做錯了一件事，就不再是你的哥哥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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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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