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兒離開之後，顧有祥靜靜地靠在床上，想著自己這些年做的事。

  是啊，這些年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麽？成親之前，他見過的阿梅漂亮、知禮，說話也比一般的村裏姑娘強上不少。

  他自然是喜歡那個姑娘的，可是成親之後，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孝順，阿梅跟著自己受了不少的委屈，她卻什麽都沒說，把一切都咽到了肚裏。

  阿梅的委屈，他都是知道的，可是在那個時候，這點委屈跟他的虛榮心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麽呢？再之後，小七被賣，阿梅帶著孩子跟他分家。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背後，他一次又一次讓阿梅和兩個女兒寒了心，自己也沒落得半點好處，就連自己拚了和他們一家人老死不相往來得的兒子，竟然也不是自己的種。

  說來，這些恐怕都是報應吧？也不知道自己祖上是積了什麽德，在生命裏最後的彌留之際，竟然還能見到女兒，還能聽她說一說她們這些年的生活。

  心裏平靜了，顧有祥的身體情況倒也跟著穩定了下來，能把藥都喝了，每餐也能吃下些東西。

  府城，常永言的院子裏，小廝終於打聽到了常永言想要的消息。

  “公子，林家倒是沒有什麽事，隻是奴才費了好些心思才打聽到，這顧柒小姐的父親好像是給找到了，現在身體不太好，被顧柒小姐給安頓在外麵的院子裏了。”那小廝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常永言的臉色。

  常永言聽後，點了點頭。至於顧柒的父親，他自然是知道的，之前為了了解顧柒，他可是破費了一番心思。

  這個結果，他自然也是滿意的：“小七果然是善良，之前她這個爹這麽對他們一家，現在落得這個下場，她還能以德報怨，果然是我看中的人。”

  小廝在一邊聽著，自然是知道，這顧柒，自家公子是真的動了心思，不管她身份到底如何，自己以後可不能妄議了，上次說了那樣的話沒被懲罰，已經是自己命大了。

  顧柒和顧怡回到家裏之後，又和林氏商議過之後，讓林氏把顧有祥的事和林文宣說了，畢竟林文宣從小就沒有關於父親的記憶，又自小懂事，從來都沒問過關於他親生父親的任何事。

  到了晚上，林文宣從先生那裏回來，林氏才委婉地和林文宣說了顧有祥的事。

  林文宣倒是沒有任何詫異：“娘，其實我之前能大概猜到的。姐姐姓顧，我卻跟您姓林，所以我爹肯定不是死了。隻是沒想到，你和姐姐們以前過得那麽苦。”

  林氏把林文宣抱在了懷裏：“文宣，難為你了，這麽小的年紀，就要想這麽多的事。這件事隻是告訴你一聲，你年紀還小，便是有什麽事，也影響不到你的，你二姐隻是擔心，若是你什麽都不知道，難免會被人打個措手不及。”

  “娘，文宣曉得的。”林文宣也回抱住林氏，難得地撒了個嬌，“而且文宣聰明，多想一些，也不會累的嘛。”

  林氏倒是成功地被林文宣逗笑了：“你這孩子，哪有這麽說自己聰明的？”

  “那娘親，你說我到底聰明不聰明嘛？”

  ……

  接下來的幾天，顧柒和顧怡幾乎每隔一兩天就會去安頓顧有祥的院子裏看看，也會和他說說話，但是每次都不會在那裏待太久。

  畢竟雖然回到了府城，但是她們也有不少的事要忙。但盡管如此，顧有祥也十分滿足了。

  一晃眼，十天的時間就過去了。顧柒和顧怡這次去的時候，帶了大夫給顧有祥看診。

  大夫診了脈之後，從屋裏走出來，搖著頭歎了口氣。

  “兩位小姐，你們……提前準備著吧。”說著，又搖了搖頭。

  “這……”顧柒有些沒想到，又追問了一句，“大夫，這些天，我看他的狀態一直都挺好的，吃飯也吃得多了些，怎麽這麽快就……”

  “唉！小姐，不瞞您說，”大夫解釋道，“病人狀態好了，其實是心裏放鬆了，看起來就比之前好了些。可他的身子，不是一天就變成這樣的，我來給他看診的時候，就已經太晚了……”

  大夫一邊說著，一邊無奈地搖著頭。顧柒和顧怡也不免有些唏噓，給大夫拿了診金之後，就送大夫出了門。

  對於這個結果，她們倒不是不能接受，隻是覺得太突然了，畢竟也是一個生命。

  送走了大夫之後，顧柒和顧怡誰都沒有跟顧有祥說起這件事，畢竟看到顧有祥的樣子，她們都覺得，若是現在告訴他，未免有些太殘忍了，不如就讓他了無牽掛地走了吧。

  大夫來過看過了，卻什麽都沒有說，顧有祥心裏自然也是有數的，他雖有心在最後的時間裏做些什麽，彌補之前犯下的錯，但是這副殘破的身體，卻已經什麽都做不了了。

  又過了幾日，終於，一天早上，小廝早上起床的時候，發現顧有祥躺在床上，已經沒了氣。看表情，走的時候，應該是沒有什麽痛苦的，倒也算安詳。

  他依照顧柒的吩咐，去林宅送了消息，便又回去等著了。

  常永言這邊，自然是小廝去送消息的時候，便也知道了顧有祥沒了的消息。

  “你說，小七現在剛沒了父親，正是傷心的時候，若是這個時候我去安慰她，她是不是得感動死了？”常永言問著自己身邊的小廝，心思也跟著動了。

  “公子說得是，那顧柒小姐是個心善的，定會被公子打動。”小廝隻管順著常永言說道。

  常永言這邊的心思和小動作，顧柒自然不知道，也沒心思理會，眼下要處理的，自然是顧有祥的後事。

  顧家村那邊，老顧家隻剩下大房一家了，依照老顧家那些人的性子，多半是不會管顧有祥的死活的，倒也多餘去說。

  至於他後娶的那個小寡婦，就更別指望了，這顧有祥的後事，自然是又落到了顧柒和顧怡姐妹兩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