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養小狗崽的事情，最後還是熊煜幫忙聯係了工地那邊。

  馮決雖然年輕，但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嘴上一說就能決定的。

  人家願不願意收流浪狗不說，就算收了，後續的辦狗證、打疫苗、絕育、馴化，都挺麻煩的。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能有個好消息。

  而經過了這一件事，三個小夥伴也沒了再逛下去的興致，一起看了場即將下畫的寒假大熱電影《西遊伏魔傳》，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馮朝陽和劉慧榮照例準備了豐盛的晚餐。都是征詢過體育局食堂大師傅的意見，通過可信渠道購買的優質食材。

  牛肉和雞肉變著法子做，搭配上鮮嫩的菌菇湯，讓馮決吃得直呼過癮。

  吃過飯，馮朝陽讓馮決在沙發上趴下，給他身上的淤青上藥油，又按照滑雪隊理療師的指點，給他按摩，揉發藥性。

  “啊啊啊——”馮決痛得呼呼直叫，又不敢亂動，隻好在嘴上求饒，“爸，你是我親爸，你輕一點啊，你兒子快痛死了！”

  “說什麽胡話呢！”劉慧榮一巴掌拍在馮決腦門上，差點將他強忍住的眼淚給激了出來。

  馮朝陽聞言，手上的動作又重了幾分，邊揉邊笑：“還別說，練了一個多月，這皮子都緊實了許多。不用力還按不動呢……”

  “哦，是嗎？”劉慧榮捏了捏馮決的胳膊，感覺上麵的肌肉線條比以前更硬朗了，“謔，這身子骨，比以前結實了不少啊……”

  馮決胳膊抖了抖，打了個寒顫：“拜托，你們不要用‘這頭豬肥了，是時候宰了吃肉’這樣的語氣說話好不好？！”

  沒訓練前，馮決因為保持了良好的鍛煉習慣，因而在同齡人中肌肉發育得還算不錯。又因為抽條顯瘦，所以馬甲線、人魚線啥的，都有。但真要用力戳下去，還是有些軟軟的質感。

  而如今經過一段時間的高強度訓練，肌肉發育得更加強健有力，更有男子漢氣概了。

  “好了，背上塗完了，把褲子趴下來，該給你屁股上藥了！”馮朝陽等他背上的藥油吸收揮發完畢，用力拍了拍手，示意下一步。

  “不要！”馮決撥浪鼓式地搖頭，用力扯緊了本來就係得有些高的褲腰帶，“先讓我媽出去！”

  “這會兒倒是知道害臊了！”劉慧榮翻了個白眼，但還是依言進了房間，“你是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什麽地方我沒見過……”

  等劉慧榮關了門，馮決不放心地瞟了一眼，這才將手鬆了。

  “嘶——”馮朝陽倒吸了一口涼氣，“你這是怎麽搞的？前兩個星期回來，也沒見你這樣啊？”

  隻見馮決挺翹的臀部已經是青紫一片，看著像是腫了。腰胯上去一點點，以及兩條大腿根部，都有些一圈明顯的淤痕，還帶著細碎的疤。

  “這裏，還有這裏，”馮決指著那呈圈帶狀的淤痕，“練習空翻的時候，防護輔助器材的邊緣勒的……”

  又指了指那紫青一片，“這裏，今天道具和跳台練習的時候摔的。”

  “這麽慘啊？”馮朝陽嘀咕了一聲，手上揉藥的力道都輕了幾分，生怕弄疼了他。

  “沒事，爸，你加把勁！這藥油不用力揉搓，吸收效果不好！”馮決疼得“嘶呼”“嘶呼”地吸氣，但還是認真地跟馮朝陽說。

  “你媽在的時候，沒見你這麽硬氣！”馮朝陽不由有些無奈，但還是依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這不是怕她心疼嘛！”馮決努力地扯開一個僵硬的笑臉，“不咋咋呼呼地，也引不開她的注意力啊！”

  “合著你爸我不心疼你了？”馮朝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嗨呀！這哪能啊。”馮決眨了眨眼，“我們男子漢之間的交流，當然不一樣啊！”

  “你就皮吧。”馮朝陽給他塗完背麵的藥油，又示意他翻個身，“塗正麵了！”

  “這個我自己來就好了！”馮決一個差點扭了腰的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從馮朝陽手中奪過藥瓶，進了浴室。

  “敢情你還真是在害羞啊？”馮朝陽目瞪口呆。

  等馮決進了浴室，鎖好了門，馮朝陽這才站起身，往房間走去。而劉慧榮也默契地將房門打了開來。

  “怎麽樣？”她急切地發問。

  “看著挺嚴重的。”馮朝陽抿了抿嘴唇，“青紅紫綠的一大片，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回來的時候半點口風都不漏，不是教練給我發信息，別忘了上藥，我們都不知道……”

  “要不，這滑雪，還是別練了吧？”劉慧榮有些遲疑。

  馮朝陽搖了搖頭：“唉，看這小兔崽子的樣子，還挺喜歡的。受了這麽多罪，都沒說不玩了，這時候潑他冷水，不好……”

  劉慧榮就更加憂心忡忡了：“這可怎麽辦啊？”

  等馮決擦完藥，從浴室出來，馮朝陽兩口子已經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電視上麵播放的，正是上周末馮決帶回來的世錦賽翻錄視頻。

  “決決，怎麽這個比賽裏，一個中國人都沒有啊？”劉慧榮仔細地盯著開頭的選手名單，沒有找到那麵熟悉的小紅旗。

  “哦，因為我們國家坡麵障礙技巧才剛建隊，沒有參賽資格啊。”馮決一邊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繼續寫寫畫畫，一邊隨口回答。

  “我們國家隊實力這麽差嗎？你那個教練，不還說我們國家有世界冠軍？”馮朝陽接口道。

  馮決隻好無奈地放下了筆記本，又將視頻按了暫停：“爸爸，媽媽，我記得我上個星期有跟您們解釋過相關的內容吧？怎麽跟失憶了似的？”

  夫妻倆麵麵相覷。

  馮決歎了口氣：“所以，你們到底想說什麽啊？”

  劉慧榮期期艾艾，不知從何說起。

  馮朝陽隻好將話挑明：“就跟你說個實話吧，看你練得這麽辛苦，我和你媽挺心疼的，想問你，能不能別練這個了？”

  馮決聞言，不由抬頭與兩人對視，感受著那份濃濃的心疼與不舍，不由鼻子一酸，但還是認真地回應道：“爸爸，媽媽，我想繼續練下去！”

  “熊教和張教都說，我挺有天分的。”他神情篤定，“我自己也覺得！這些天練習，我越來越有感覺了。而且滑單板，讓我感覺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快樂，以及充實！”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將來呢？”劉慧榮有些不太認同，“我們國家隊的實力這麽差。大家隻聽說過奧運冠軍，連世界冠軍是什麽都沒聽過，更何況你……”

  “如果因為畏難而退縮，那我們還練什麽體育呢？”馮決打斷了她的話，指了指電視上靠後的那個名字。

  “這個叫做唐納德的家夥，今年才16歲！已經是單板滑雪坡麵障礙技巧曆史上，最年輕的世界冠軍。而明年，他將衝擊冬奧會曆史上最年輕的金牌得主。”

  “可他是美國人！”

  “美國人難道就長了三頭六臂嗎？”馮決初生牛犢不怕虎，“他明年，17歲！我五年後，也是17歲！他能衝擊首爾冬奧會冠軍，我又憑什麽不能在我們自己的國土上，拿下一枚屬於自己的金牌？”

  這是他第一次跟別人表露自己的野心。此前，哪怕在對他寄予厚望的熊煜和張順麵前，他也僅僅是展示出自己對單板滑雪的喜愛而已。

  因為他知道，爸媽不會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

  因為他想，自己的家人能夠堅定地支持他，去實現夢想。

  馮朝陽和劉慧榮不由得沉默了。客廳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僵硬。

  馮決見狀，有些失望地咬了咬嘴唇，準備插科打諢轉移話題。

  “你個小兔崽子，人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馮朝陽忽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破了僵局：“這個單板滑雪，我和你媽不太懂，就不在這裏說外行話了。既然你自己想試試，那就繼續吧。”

  “唉，是媽不好，不該跟你說這些喪氣話。”劉慧榮也點了點頭，“你隻管放心大膽地去練，媽媽給你加油打氣！”

  馮決不由得舒了口氣，親親熱熱地擁抱住兩人，又是一片撒嬌賣萌，把這個事情揭過。

  然後電視上的視頻繼續播放，馮決認真地觀看著選手們的動作，不時按個暫停，來回倒帶地分析著每一個動作的轉換。

  這裏為什麽要這麽跳，他主要是哪裏發力？

  這個道具適合什麽樣的動作，再加360度轉體有沒有可能？

  這裏為什麽會出現失誤，如果是我，能避免嗎？

  他不時在筆記本上標記著隻有自己能看得懂的符號：“這個，值得嚐試，明天就跟張教商量，看能不能加入訓練套餐……”

  馮朝陽和劉慧榮陪他看了一會兒，見他已沉迷其中，不可自拔，這才先後起身回了房間。

  “真讓他這麽一直練下去嗎？”

  “孩子喜歡，有什麽辦法呢？”

  “也沒事，五年後，他也才17歲，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再說了，人有夢想總是好的，萬一實現了呢……”

  兩人悉悉索索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而客廳中，馮決已經放完了坡麵障礙技巧的視頻，轉而換成了下一個項目大跳台的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