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馮決一家合完影，並充分征求意見後，熊煜在滑雪館附近找了家肥牛火鍋店。

  自助點單的時候，馮朝陽搶先拿出手機刷了二維碼，將請客的事攬下了。畢竟不能讓孩子的教練請吃飯嘛。

  馮決舉手：“爸，我要吃肉！肥牛、牛肉丸、牛百葉，多多益善！”

  馮朝陽用筷子頭敲了他一下：“還能少了你一口吃的？都不問問熊老師吃什麽……”

  馮決便轉身去詢問熊煜的意見。

  熊煜隨口點了幾盤蔬菜，又等馮家三口點完菜，這才說明來意：“叔叔阿姨，還有小決，我是雲夢省單板滑雪隊坡麵障礙技巧項目的主管教練。這次找你們，就是看好小決在單板滑雪這方麵的天賦，想邀請他參加我們隊的選訓……”

  “單板滑雪隊？”劉慧榮轉頭跟馮朝陽對視一眼，“咱雲夢省還有這項目呢？”

  馮朝陽搖搖頭：“沒聽說過呀！就我們省這氣候，到三月份就沒雪了，怎麽滑呀？”

  說罷，夫妻倆又將目光轉向馮決：“你事先知道這個事嗎？”

  馮決滿頭霧水：“我也沒聽說啊。熊哥，你這是突然襲擊啊！”

  熊煜提起火鍋店配的開水，又將大家的餐具拆封，放到盆裏過水燙一下，分發到人後，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介紹清楚。

  “這不是還有五年就是京張冬奧會了嘛。一方麵為了向國家隊選送冬季項目的人才，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發展雲夢省的冰雪運動，所以省裏決定成立冬季運動管理中心，並盡可能配齊冰雪項目的省隊……”

  “所以說，這個隊伍其實還沒有成立？”馮朝陽打斷他，一針見血，“你找我們家決決，是來拉壯丁的？”

  熊煜有些尷尬，不知道這話該怎麽接：“沒錯……可是……”

  “爸，你倒是先聽熊哥講完啊。”馮決有些過意不去。

  熊煜有了台階，便接著往下講：“我以前是在國家隊滑單板滑雪的，也出過一點微不足道的成績，雲夢省體育局就給我發了邀請。我之前還沒確定要不要答應。”

  “你們張順教練是我朋友，得知後，就邀請我來這裏考察，你們這個青訓營是我考察的最後一站。”

  “然後你就接下了這個擔子？”劉慧榮接過了話茬。

  “沒錯。”熊煜重重地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興奮，“我考察後發現，雲夢省的雪季雖然不長，但室內滑雪館不少，群眾對滑雪的熱情度也不低。”

  說著，他還瞥了馮決一眼：“最重要的是，在雲夢省，我發現了不少在單板滑雪上很有天賦的孩子，比如小決……”

  正在猛往火鍋裏下肥牛的馮決聽了，得意地笑：“熊哥，那你可說錯了，我可不止是滑雪天賦好，我什麽運動上手都快。”

  “吃你的肉吧。”劉慧榮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少在這自吹自擂，也不害臊……”

  熊煜咧嘴一笑：“小決說得沒錯，他身體素質確實很好。適合的項目很多，不過單板滑雪應該是非常契合的。而且他自己也挺喜歡吧。”

  馮決使勁點頭：“單板滑雪，確實挺有意思的。”

  馮朝陽沒喝他的迷魂湯，徑直問道：“我看你們這項目，跟那個體操很像啊，也是轉圈、翻跟鬥的。我也不瞞你，之前決決喜歡體操，因為身高被教練拒絕了。你這能成？”

  馮決聞言，感覺舀到碗裏的肉都不香了，眼巴巴地望著熊煜，想聽他怎麽說。

  熊煜搖了搖頭：“咱們國家，咱們省，體操都是王牌項目，選材的範圍太廣了，不愁沒孩子參加，所以對於小決這樣體形與主流體操運動員不同的，一般直接就篩掉了。但是我敢說，當時那個教練，一定沒認真深入地觀察過小決訓練，不然他哪怕破例，都會留下小決的。”

  “這個怎麽說？”馮朝陽和劉慧榮異口同聲。當年那次被體操隊教練拒絕，其實不止是馮決的心病，他們夫妻也一直耿耿於懷。

  難得有一件事讓孩子那麽感興趣，卻因為當時家裏條件不好，在落選後無法自費送他去學習。

  而家裏寬裕起來後，馮決雖然經常鍛煉，但更多的是一種強身健體的自律，對於運動本身已經興趣不大，這讓他們始終心懷愧疚。

  “這段時間的接觸，我發現，小決的平衡感其實是非常強的，肢體協調性以及靈活度也非常強。這對於體操，或者跳水之類的項目來說，優勢非常大。”

  熊煜指了指正用筷子花式夾牛肉的馮決：“唯一能製約他，或許隻有傷病。而據我觀察，他的身體素質也異乎常人的好。目前來說，幾乎沒有短版！如果那個教練足夠了解他的話，什麽身高，什麽選材範圍，都不是問題！他天生就是為了技巧類項目而生的。”

  馮決兩頰驀地紅了。正好下鍋的肥牛熟了，他趕忙低頭吃肉，但耳朵卻不爭氣地動了動。

  馮朝陽和劉慧榮握住對方的手，又望了望食不知味的馮決，歎了口氣，轉移話題：“那依你看來，我們家決決在單板滑雪上，也很有天賦咯？”

  熊煜斬釘截鐵，十分肯定：“至少我在國內沒見過這麽適合的！”

  馮朝陽不置可否，又繼續詢問單板滑雪的前景。

  熊煜一一回答：

  單板滑雪是奧運項目，天花板很高。

  因為要在首都舉辦京張冬奧會，所以國家推廣冰雪項目的決心和力度都很大，所以經費不會少。

  我國單板滑雪的技術儲備也很厚，現役的世界冠軍就有兩個。下個月舉行的世界錦標賽，我國選手奪冠的希望很大。所以不必擔心教練水平不夠。

  一個小時後，湯足飯飽。

  在馮決的請求下，馮朝陽開著車，和劉慧榮先行一步回家。

  而他則跟著熊煜一起，在滑雪館周圍遛彎。

  傍晚的時候，迎來了新年的第一場雪，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將大地銀裝素裹。

  馮決蹲在地上，用手指戳著地上的積雪：“熊哥，你剛剛騙人哦！”

  熊煜陪著他一起蹲雪：“哦，我哪裏騙你了？”

  “我們的世界冠軍，是U型場地技巧的，還都是女運動員，你是坡麵障礙技巧的教練……”馮決搓了個小雪球，扔他，“這根本就是兩個項目，你這叫移花接木。我們國家的坡麵障礙技巧根本就沒有競爭力。”

  “原來你知道啊。我還以為能忽悠到你呢。”熊煜失笑，“不過你有一點說錯了，我們國家的坡麵障礙技巧，也是有世界冠軍的……”

  “你又在騙人了。”馮決根本不相信，“我在你給的那個冰雪王國的論壇上查過了，我們坡麵障礙技巧去年才立項，國家隊成立還沒半年呢，哪來的世界冠軍呢！”

  “沒騙你。”熊煜將馮決從地上拉起來，“我們國家，是有年輕運動員，早在幾年前，就拿過世界青年錦標賽金牌，和冬青奧會銀牌的……隻是青年組的比賽，關注度很少罷了。”

  “哦，是這樣嗎？”馮決歪頭，“那為什麽現在還沒滑出頭呢？是傷仲永了嗎？”

  熊煜抿著嘴，怔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是啊，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啊……”

  “怎麽能這麽說他呢，他也是為我們國家爭過光的。”馮決表示不讚同，“再說了，他以前那麽厲害，肯定也是下過苦工的。現在成績不行了，最難過的，其實是他自己吧。”

  “或許吧。”熊煜拍了拍馮決身上的雪，低頭與他對視，“那麽，馮決同學，我陪你溜了這麽久的彎，你的答案呢？要不要加入我的選訓隊？”

  “熊哥，抱歉，我還沒想好呢。”馮決搖了搖頭，“我現在讀書，成績也不差，以後還想考水木和燕大呢。練單板滑雪，去當體育生、運動員，說實話，以前根本沒有考慮過。”

  熊煜的目光像是黯了下去，好半晌才沉沉地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沒錯，這種大事，是應該好好考慮。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必了。”馮決揮手拒絕，指了指公交車站，“我去那裏坐車就可以了，直達我家樓下，很安全的。”

  “那好。”

  熊煜也不勉強，陪著馮決走到公交站台，幹脆利落地回了滑雪館。

  張順教練正在大廳等他：“怎麽樣？說服那小子加入選訓了嗎？”

  熊煜搖搖頭：“感覺希望不大。”

  “是他爸媽不同意嗎？”張順有些不甘。

  “不是，是他自己還沒想好。”熊煜搖了搖頭，“他其實是一個非常獨立的孩子，他爸媽也很尊重他自己的意見。”

  “那怎麽辦？”張順在大廳來回踱步，猶豫不決，“要不我再去勸勸他？不過那小子，好像不怎麽待見我啊。”

  “別瞎想。”熊煜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他跟你一樣，挺別扭的，嘴上說不喜歡你陰陽怪氣，其實心裏是明白你的好的。”

  “那是，他今天還拉我合影了呢。”張順拿出手機，給他看照片。

  “咳，你知道就好。”熊煜咳了一聲，往滑雪館瞟了一眼，“你那邊怎麽樣了？高森答應來參加選訓了嗎？”

  “這還用問。”張順擺擺手，“有我出馬，還搞不定他一個小孩兒？再加上你之前看中的那幾個好苗子，這支選訓隊，應該能拉起來……”

  “那就好。”熊煜不置可否，又轉身向外望去。公交站那裏已經沒有人了。

  而此刻，8路公交車上，馮決用手機打開了冰雪王國論壇，在裏麵搜索“單板滑雪坡麵障礙技巧世青賽”，彈出來的第一個帖子，就讓他目光一凝。

  #曇花一謝，世青賽金牌得主熊煜受困發育關，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