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行這麽多年，葉弈希還是頭回碰見這種主動讓出導演位置的人。

  在場眾人暗道不妙，然而葉弈希哪管這些。她本就對王赫有所不滿，現在對方願意自己讓出導演的位置，她當然不可能拒絕。

  眼見事情的發展開始不受控製，執行連忙開口勸道：“王導，她跟您開玩笑呢！小葉，快過來給王導道個歉啊！”

  葉弈希疑惑道：“為什麽道歉？我又沒做錯什麽。”

  王赫原本隻是氣過頭才口不擇言，哪成想葉弈希居然真的大言不慚地誇下海口，當下便覺得葉弈希當真是自大，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現在又把對方的話當成對自己的挑釁，更是怒不可遏。

  “你導戲？行啊，今天你要是能導出來，我這位置給你坐！”王赫怒極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能拍出什麽東西出來！”

  王赫這話一出，葉弈希倒還真的走了過來。

  她把原本放在一旁的椅子挪到了監視器前，毫不猶豫地坐了下去。

  “你！”

  王赫沒想到葉弈希居然真的敢過來，氣得半死。

  “沒事，我拍我的，你看你的。”葉弈希不在意地擺擺手，“雖然你沒什麽用，但是隻要不打擾我，坐在旁邊看看也行。”

  “各部門就位，準備下一場！”

  葉弈希回看了一下王赫剛才拍攝的威亞戲份，發現有不少重複鏡頭，而且大多質量不佳，這才意識到王赫為什麽一直覺得素材不夠。

  因為他的出來的東西，大部分都不能用！

  葉弈希翻了翻通告單，剩下的內容想在今天拍完基本不可能。威亞的戲份本就是王赫為了為難她才提前到今天的，葉弈希索性沒管，直接接著通告單上的內容開始拍攝。

  《清崖》作為S+大投資項目，資金投入自然是十分龐大，光固定機位就有四個。王赫之前老愛把所有機子對著同一個場景拍，然而有些場景根本就用不上，效率自然是大大降低。

  “執行導演帶著A組去隔壁棚子走戲，燈光和B機也去提前布光。”葉弈希翻了翻分鏡劇本，“這場戲就按照分鏡劇本上的來就行，攝影指導在旁邊多注意一下。”

  場務和攝影待在原地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動。

  誰都能聽出來王赫說的是氣話，現在如果真把葉弈希當導演對待，到時候又被他記恨怎麽辦？

  王赫心裏倒是對這種片場眾人屈於自己威望的情況很滿意，麵上卻陰陽怪氣道：“沒聽到嗎？人大導演讓你們就位呢！”

  葉弈希像是沒聽出來他的挖苦似的，催促道：“動起來，沒聽到王導剛說的嗎？”

  攝影指導小心翼翼地瞅了眼王赫的臉色，見他沒出聲，這才帶著一眾人去了隔壁棚子。

  片場裏也有一些人早就受夠了王赫的□□，見他這麽說，倒還真的一板一眼地拍了起來。

  王赫見其他人居然沒有抗議，心裏氣得不行。隻是話已經說出了口不好再收回，隻好憋著氣在旁邊坐著。

  一時間，劇組竟然真的正常運轉了起來。

  葉弈希的能力比王赫高出許多，對鏡頭的掌控力也就更強。除此之外，她在攝影、燈光、表演上也有涉獵，一眼就能看出畫麵上的錯誤。同樣的，葉弈希在拍攝時的指令也十分幹脆利落。

  以往王赫拍戲時，說話總是模糊不清，要求也模棱兩可，最後拍攝效果不好又怪在執行導演的身上。葉弈希則和他正好相反，雖然話語不多，但幾句之間就能將信息傳達得清清楚楚，省了執行導演不少麻煩，效率自然成倍增加。

  比起經常在片場大呼小叫的王赫，葉弈希的脾氣被襯托得可以說是“溫柔如水”了，但實際上要求卻十分嚴格。原本劇組有不少人因為對王赫不滿而渾水摸魚，此時在葉弈希強硬的態度下居然不敢偷懶。

  他們似乎忘記了葉弈希實際上隻是個戲份不多的龍套，轉而真的把她當成了導演。

  拍這場戲的時候，劇組效率飛快，更重要的是，執行導演明顯的感覺素材質量比之前好了不止一個檔次。

  執行導演一開始還是因為王赫才勉強聽葉弈希的安排，此時卻早就把他忘到了一邊，對葉弈希的態度更是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變化，恨不得葉弈希留下來把剩下的戲份都導完。

  顧忌著王赫還在，執行導演一時掌握不好對葉弈希的稱呼，索性直接叫了聲老師，總歸不會出錯：“葉老師，您看看這條能過嗎？”

  這是連敬稱都用上了。

  王赫有些慌了，他雖然水平不行導戲不怎麽樣，但也有眼睛，自然能看出來葉弈希拍出來的東西比自己好。他原本的想法是看葉弈希出醜，好借口把這人逼出劇組，哪裏能想到葉弈希居然是個有真材實料的。

  他唯恐自己的本質被人看出來，也不敢讓葉弈希再在導演的位置上待著了，生怕再拍一會兒，這導演的位置就要讓給別人了！他驚覺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把監視器前的位置讓出來，現在整個劇組幾乎成了葉弈希的簇擁，倒顯得他這個導演成多餘的了！

  “過什麽過，我才是導演！”王赫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她葉弈希算個什麽東西，也配被叫老師？

  “你還真把這個龍套當成角兒了！”

  執行導演平日哪裏敢和王赫嗆聲，可這導演的位置是他自己讓出來的，人家能力比他強，更能得人心，又能怪得了誰？

  而且看這架勢，今天說不定還能提前收工。劇組之前因為趕進度熬了好長時間的夜，現在好不容易有時間好好休息了，說什麽都不能讓王赫給攪黃咯！

  執行導演正準備說話，然而葉弈希的反應速度比他更快。

  葉弈希平靜回望道：“那王導不如來說說，我這拍的有什麽問題？”

  “我……”王赫頓時語塞，他連自己的問題都說不出來，哪說得出來比他高了好幾個等級的葉弈希的問題！

  王赫不想在葉弈希麵前露怯，隻好搬出後台，諷刺道：“有些人演戲不怎麽樣，嘴巴倒是利得很。我明天倒是要問問製片人，演員不配合拍攝進度要怎麽處理！”

  見王赫用製作人壓自己，葉弈希隻覺得好笑，她慢條斯理地回道：“這導演的位置可是你讓出來的，不如王導明天幫我問問，對劇組裏德不配位的人是怎麽處理的？”

  今天的事傳到了製片人的耳中，對方隻怕會覺得是他能力不行連個龍套演員都管理不好。更何況葉弈希幾乎將他在劇組架空，要是讓高層知道了，更是顯得他能力不行。

  王赫自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隻是他自視甚高，對葉弈希又看得過低，覺得對方根本不可能有接觸到奇異果高層的渠道，更不可能將今天的額事泄露出去。

  比起未來，還是先把這個刺頭給弄出去比較重要！

  王赫深吸一口氣，也不和葉弈希糾纏了，幹脆道：“我是劇組的導演，劇組的事由我說了算。我說你不行，你就是不行！”

  “明天你不用來了。”王赫說道。

  葉弈希嗤笑一聲，臉皮厚的人她見過，但是臉皮厚成王赫這樣的她還真沒見過。

  她也懶得和王赫繼續糾纏了，環顧了一圈劇組，她高聲道：“這部劇的導演是什麽德行你們也看到了，今天是我被針對，明天就有可能是你們！”

  葉弈希這番話屬實出乎王赫的意料，他趕緊補救道：“你們別聽她胡說，她這是挑撥離間！”

  “是不是挑撥離間，大家以後就知道了。”

  說完這話也不等其他人反應，葉弈希拿起自己的東西就準備往外走。

  站在一邊的賀高韻從葉弈希和王赫開始嗆聲時就收到了驚嚇，仿佛被釘在了原地一般不曾挪動位置。現在見葉弈希準備離開，直接一個箭步跟在了她的身後。

  有人開了個頭，場務裏有不少人都有些意動，隻是最終還是敗在了工資手上。

  群演就沒那些顧慮了，他們的戲份本身都拍完了，和劇組也沒簽合同，工資直接是日結。之前想著說不定還能撈幾句台詞，即使被刁難也一直忍著。但是現在看王赫這樣子，難保下一個不是他們。

  有不少群演跟著葉弈希和賀高韻出去了，攝影棚裏一下空出了不少位置，王赫氣得破口大罵。

  走出攝影棚後，葉弈希見賀高韻依然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有些無奈。

  葉弈希不解：“你跟著我做什麽？”

  賀高韻理所當然道：“拍戲啊！”

  “我發現了，你比王導厲害多了。我不要在他那拍戲了，我要在你這拍戲！”賀高韻目露期待地看著葉弈希，“你拍的劇，肯定比他的好看。”

  被人肯定葉弈希當然是開心的，但是問題是……

  葉弈希笑著搖頭道，“我可沒有錢給你發片酬。”

  “沒關係。”賀高韻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我不要片酬也可以，隻要可以演戲就行！”

  “拍戲是很耗錢的。”葉弈希說道，“我可沒錢。”

  角色沒了，今天的片酬也飛了，再過不久她就得去喝西北風了。

  “我有啊！”

  賀高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