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以後，澤宇村的鄉親們陸陸續續複工。出門打工的打工、種莊稼的開始挖地、上學的上學。礦山又聽到了熟悉的礦桶倒礦的響聲。劉淑敏向村支書打了報告，告訴劉振華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準備采購茶苗。

  茶苗基地在另外一個鄉鎮，與關北鎮隔了一個湖，坐車繞過去大概半小時。劉淑敏把這件任務交給了二隊的隊長黃誌剛，她信任他，在她來到澤宇村，黃誌剛給了她很多的幫助。

  黃誌剛欣然答應前往，同時也叫上了副隊長黃亮。黃誌剛打包票說這件事情包在他身上，按說采購這件事情，他幹了也不下十回，沒出過什麽差錯。劉淑敏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覺得自己親自去一趟更好，她坐上卡車，一同去了茶苗基地。

  劉淑敏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農業基地，足足有四五個足球場那麽大，全種著綠綠的茶苗。苗不高，大概到膝蓋那裏。春日的陽光格外暖和，這些茶苗看上去精神飽滿，在威風中微微擺動。

  茶苗基地的老農是一位快六十的人，他麵目黝黑，眼皮耷拉著，但隱隱能看出來他的堅毅。長期的田地勞作使得他的背微駝，厚厚的發黃的夾克敞開著露出灰色的打底衫。老農姓雲，劉淑敏喊他雲叔。

  黃誌剛是在地裏找到老雲的，老雲正拿著一把鋤頭鬆土，他怎麽也不能把這位老人和身價上萬聯係在一起。老雲咧著嘴笑：“錢對我說來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茶苗就像是我的寶寶，是我的命，我隻想陪著它們成長。離開了土地，我什麽都不是！”

  “大哥，我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如果人人都能有你這般氣度，社會就會少很多麻煩呀！”黃誌剛眯著眼睛，注視著眼前這位不起眼的老雲。

  劉淑敏將此次前來的目的以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老雲，老雲眯著狹長的雙眼注視遠方。老雲說：“姑娘，種茶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像照顧寶寶一樣照顧它。”

  劉淑敏表示讚同老雲的觀點，要讓一棵小苗長大開花結果，起碼得大半年的時間。而在期間發生天災人禍蟲災什麽的，還得花費大量的精力去重整旗鼓。劉淑敏做了一個表態：“雲叔，你放心，我肯定會細心百倍的照顧這些茶苗。”

  三個人在陽光下聊了一個多小時，而黃亮曬得口幹舌燥，站立不安，幾次想打斷他們之間的談話，奈何他們過於投機，隻能眼巴巴地幹忍著。黃亮想趕快結束這場談話，問老雲：“咱們這茶苗怎麽銷售的呢？”

  老雲說：“價格不是問題，走，我們去小屋裏坐會兒！”老雲帶著他們來到了基地旁的小木屋，屋裏非常簡陋，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張床，僅此而已。這裏既是他的工作室，也是他睡覺的地方。

  老雲欣賞劉淑敏的幹勁，以最低的價格給了她茶樹苗，並承諾有任何問題可以直接來找他，而且如果劉淑敏有任何需求，他也可以上門服務。

  黃亮預付了定金，茶樹苗明天就可以拉回去。在回來的路上，圓滑的黃亮奉承地說：“我查了下附近所有的茶苗基地，發現老雲這裏的最劃算，苗好價格公道。淑敏，還是你的眼光好！”

  “謝謝誌剛叔和亮哥的支持！咱們一起努力，爭取為人民辦一件大實事！”劉淑敏笑著說。她望向車窗外，陽光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眼睛裏滿是笑意。一對酒窩深陷下去，盛著對明天的期待。

  “你比軍哥辦事靠譜多了，軍哥的籃球場項目不知怎麽超出了預算。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搞的？”黃亮嘟囔抱怨了一聲。

  這聲抱怨引起了劉淑敏的注意，她轉過腦袋，疑惑不解地問黃亮剛才說了句什麽：“什麽意思，超出預算？”

  黃亮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暴露了劉軍的底，萬一讓軍哥知道，他可吃不了兜著走。不過，黃亮不喜歡劉軍，不僅頭大、嘴大、嗓門大，而且仗著村支書劉振華是他的宗族親戚，沒少讓別人看黃亮的笑話。

  劉淑敏再三追問：“你剛才說的，我可聽全了呢！你不跟我說，誌剛叔會跟我說吧？”黃誌剛眯著眼睛，靠在車後背差點睡著，被劉淑敏的說話聲吵醒。

  “你在跟我說話？”黃誌剛的身體向前微傾，側著腦袋問，“昨晚沒睡好，剛才差點睡著。春天的陽光也暖和著呢！”

  黃亮撇了撇嘴，知道躲不過淑敏的質詢，隻好將預算怎麽超支的事兒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劉淑敏聽後臉色立馬沉下來，咬牙切齒地說：“這一層一層的克扣，塞進自己的腰包，怎麽為百姓們服務？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劉軍拿了多少回扣我不知道，但是劉大方和黃利民從中拿了百分之十。我本來不想去黃利民那裏買，人家是關北鎮的惡霸，我也不敢不服從啊！”黃亮小心地解釋，“這些跟我沒有關係，我一分錢都沒有撈到。”

  劉淑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黃亮，看得黃亮低著腦袋，無所適從：“我承認，我拿了一丁兒，軍哥給我的，夠買兩包煙的錢。不過我後來從我私人腰包裏掏出來補上去了，真的，騙你是孫子！”

  劉淑敏的目光收回來，又看向窗外，這些人不為民不為百姓，太讓人氣憤了！想當初村支書說村上沒錢來支持馬鳴山的項目，想必錢一點點落入了個人的口袋。

  卡車猛然刹住，劉淑敏整個人向前傾，撞上了座駕前的麵板，額頭上撞了一個大包。她正想發火，發現路前麵有一隻羊羔，“咩咩”地叫著，擋住了車子的去路。劉淑敏左顧右盼都沒看到四周有人。應該是一隻迷路的羔羊！

  幾個人相繼下車，將那隻羊一起合力趕下了公路，車子重新啟動，開往關北鎮。這裏離關北鎮還有十來分鍾，劉淑敏想著要再去馬鳴山看看，檢查有沒有漏洞。一股倦意襲來，她也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