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敢來到正在倒尿的王大年和啞巴近前，大手猛地拍在王大年的肩膀上。王大年猝不及防，半截身子差點埋到尿桶裏。

  “他娘的，那個敢……”

  王大年怒不可遏地轉過頭來，見是楊敢，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怒目橫眉立即換成滿麵諂笑，道：“老大，是您老人家，您好有何吩咐？”

  楊敢笑道：“老子聽說你高升了。”

  “哪裏……哪裏，托老大的福。”

  “都升官了，怎麽沒有銀子孝敬老子？”

  王大年一聽眼都綠了，忙不迭地道：“老大，就是昨個兒的事，剛剛上任。再說，這牢裏的犯人不同於您在時那般溫順，更不用說銀子了。”

  楊敢奇道：“欠條可有人打？”

  聞聽此言，王大年訴起苦來。

  王大年升了官，原想把楊敢的那一套借來使用，不但沒有用，還受了犯人威脅，哪裏還敢讓這些亡命之徒打欠條。

  別說打欠條，這送飯倒溺的差事，在楊敢在時何等風光，可偏偏到他這裏都不好使。不但自己動手來做，牢裏的同房犯人都不聽他吩咐。

  為此二人大打出手，對方多少學了些拳腳，還把他給痛扁了一頓。

  楊敢心裏暗樂，臉上擺出一副十分不高興的樣子，怒道：“跟你同牢的是那個？老大替你出氣。”

  聞聽此言，王大年激動得眼淚差點流出來，忙不迭地道：“老大，您真是我的爺呀。”

  丟下尿桶，竟直走向一個正在跟犯人吹牛的年輕犯人身後，朝著這人的屁股惡狠狠地踹了一腳。

  這一腳積累了一天內所受的全部怨氣，匯聚了全身的力道。

  嘭地一聲，這青年猝不及防，被踢個正著。撲通一聲，跌出丈遠。

  待他摸著屁股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見是王大年踢的自己，登時火冒三丈，罵道：“奶奶的，竟敢暗算老子，你是活膩了。”說著，挼起袖子衝上前。

  王大年占了便宜，大拇指向身後一挑，瞠目道：“看看誰來了。”

  楊敢背著雙手，施施然走上前來，擋在青年麵前，大咧咧地道：“聽說你打了老子的手下王老大？”

  王大年做了老大，也是楊敢的手下。

  王大年雖說級別在楊敢下麵，聽了楊敢的話卻是十分受用。

  青年見是楊敢，怒氣頓時消了下來，陪笑道：“楊老大且不要聽這廝胡說八道……”

  “放肆！”楊敢瞪眼道，“老子聽誰說話，還用你小子來教？”

  青年臉色一變，正待發話，邊上有人先是“唉喲喲”怪叫起來。

  一個三十左右年紀的青年漢子，用衣服吊起斷了的胳膊，滿麵猥褻與不屑地說道:“這誰呀，一天不見就叫了起來？”

  青年滿麵喜色，退後施禮道：“蔡老大替小的做主。”

  楊敢滿臉驚奇，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問王大年道：“王屠子，你可聽到狗叫？”

  對方來了幫手，王大年心裏惴惴，不知楊敢是否能敵得了對方，期期艾艾地道：“有……沒……有……”

  楊敢心裏暗罵：“他娘的，這根扶不起的牆頭草。”

  王大年的這“有沒有”三個字說出口，可是廢了他不少腦細胞。

  有，楊敢說的對。沒有，蔡老大說的對。不管誰輸誰贏，他都好交待。這一手是為了楊敢到了上麵，他無所依仗，到時蔡老大追問起來，他來個死不承認。

  蔡老大桀桀一聲怪笑，不待楊敢反應過來，身形一晃已至楊敢近前，揚起手掌向楊敢的臉上拍了過去。

  但見他身形迅疾，比淩楓有過而無不及。

  眼見楊敢躲也沒法躲，藏也沒法藏。

  事實上楊敢射躲也沒躲，藏也沒藏。似乎對方來的太快，他已來不及躲藏。

  蔡老大幾乎看到了楊敢驚慌失措的表情，心中對楊敢“沒用的東西”評價剛剛泛起。

  就聽“啪”地一聲，他揚起的手掌半空中止住，再也打不下去。

  舉目望去，與曹天霸綠幽幽的眼光碰個正著，不禁一陣心寒，顫聲道：“曹……”

  “操！”楊敢一聲怒吼，“你操誰？”

  抬起腳，一腳踹在了蔡老大的肚子上。

  蔡老大下意識地想避開，明明也移動了一個身位，卻不知為何，楊敢這破綻百出的一腳實實在在的踹在了他的小腹下。

  曹天霸手上適時用力，嘭地一聲，蔡老大帶出一聲慘叫，結結實實地摔在了青石上。蔡老大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雙目噴火地盯緊二人。

  正在想著是否上前尋仇，斜刺裏有人冷笑一聲道：“人多欺負人少……喲，人家手還傷著呢？姓楊的，你這是不讓人活了呀？”接著又十分誇張吧嘰了兩下嘴。

  黃夢泉背負雙手，勝似閑庭信步地走上前來。

  有了替自己說話的人，蔡老大不失時機抱拳施禮道：“望黃老前輩做主。”

  “好說好說……”黃夢泉也不客氣，一副大義稟然的樣子。

  楊敢冷笑數聲，盯緊黃夢泉，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楊敢有了麻煩，淩楓衝了上來。伍尊也想湊前，卻見楊敢向他施了個眼色，又輕輕搖了搖頭，這才強行忍住。

  越獄的消息從曹天霸那裏傳來，對他來說無異於聽到了天大的喜訊。見楊敢被圍，很想強行出頭，發泄發泄心中怒火。

  王大年見事情鬧大，早嚇得躲到了後麵。

  淩楓衝上來，先前十八層地獄受過楊敢恩施的人圍在了楊敢身後，那些不服氣輸掉比賽的人幾乎全部站在了黃夢泉這一邊。

  大牢裏兩泒對立，眼見就要演變成一場衝突。

  獨腳人滿月樓打了個哈哈，上前道：“楊大俠黃大俠現在高居二層鳳居，說來說去也是一家人，何必為了一件小事鬧僵？依在下看，這事就這樣算了，算了……”

  楊敢冷笑道：“有人仗著有了靠山就想在大牢裏為所欲為，當真小瞧了老子。”話鋒一轉，又道，“既然是滿大俠發了話，在下也賣個人情，今日這事也就算了。不過，老子很有必要對那些不知道老子厲害的狗東西說一聲，要是哪個敢動老子手下一根毫毛，老子必定讓他不得好死。”

  一翻話說得慷慨激昂，聽得王大年心裏一陣感動。

  縣太爺隻因黃夢泉看到了殺死方平的蜘蛛，多了個旁證就賞了他兩個女人，黃夢泉這等聰明人怎會不知道縣太爺的真實用意？

  楊敢這樣的潑皮人物都能得到縣太爺的重用，而黃夢泉在武林中都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在牢裏做個老大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然而要想做上老大，從縣太爺那裏得到真正的好處，必須取代楊敢。

  黃夢泉權衡利害後，瞅準楊敢跟蔡老大衝突的機會衝上前來。

  不曾想，楊敢一句話就將他的真實想法給戳穿了。

  但見擁護自己的人不在少數，心中暗喜。當即冷笑數聲，也不退讓更不說話，陰森個臉思忖對策。

  黃夢泉沒有退讓的意思，蔡老大來了勁頭，大聲罵道：“他娘的，老子受了這廝一腳，哪能說算就算了?”

  淩楓冷笑道：“你又想怎樣？”

  “怎樣？”蔡老大惡狠狠地道，“讓姓楊的給老子跪下來磕三個響頭，這事就算了。”

  楊敢怒罵道：“他娘的，讓老子給孫子磕頭，你都不認得你祖宗是哪個？！”

  “你——”蔡老大目眥盡裂，跨步上前就要動手。

  沒想到楊敢也迎著他先衝了上來，抬手就是一拳。

  “你是找死！”蔡老大一聲沉喝，趁機出手。

  在蔡老大的眼裏，楊敢這近似無賴的打法，可謂破綻百出。

  蔡老大也不退讓，一拳揮出。

  砰地一聲響，蔡老大的拳頭後發先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楊敢的鼻子上。

  伴隨著楊敢“啊”地一聲慘叫，鼻子裏的血頓時流了出來。

  楊敢吃了大虧？！

  淩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楊敢雙手捂著血流不止的鼻子，嘶聲叫道：“給老子往死裏打。”

  曹天霸明白楊敢的身手，要想躲過蔡老大的這一擊輕而易舉。

  但見楊敢甘願受之，猜想楊敢故意而為。

  聽到楊敢下了動手的指令，大叫一聲，毫不猶豫地向黃夢泉一拳擊去。

  黃夢泉先前就想替楊敢出頭拿下曹天霸，已說明他武功有過人之處。曹天霸的這一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拳，被他輕易避開。

  曹天霸一擊不就，雙拳迭出，一招招搶攻。黃夢泉武功高強，就這樣一味避讓擔心被維護他的人看低。身形避開曹天霸連環七擊，一聲沉喝，化掌為刀瞅準曹天霸胸前空檔一刀削了下去。

  高手過招，就在毫厘之爭。

  曹天霸識得厲害，化拳為啄，使一招鷹嘴吞，向黃夢泉的手臂關節啄來。黃夢泉一聲冷哼，掌刀變削為砍，擊向曹天霸的左肩。曹天霸鷹嘴吞擊出，身形一晃錯開前胸空檔，左肩閃出，竟迎向黃夢泉的掌刀。

  曹天霸的身形轉換遠不如黃夢泉迅疾，眼見就要吃虧。

  突聽曹天霸怒吼一聲：“狼吞！”

  曹天霸忽地張開大嘴，猛地向黃夢泉攻至眼前的手掌咬去。

  “咦——”黃夢泉怪叫一聲，手掌倏然變位，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