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敢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擺個不停，意思是說老子不聽了。

  眾犯識趣地停下叫喊。

  楊敢道：“凡是今天勝出比賽的人，每人需交千兩白銀。”

  “你搶呀！”一個冒失鬼突地叫了起來。

  楊敢嘻嘻一笑，道：“不想交是不是？”

  “不交。”這犯人也幹脆。

  “真的不交。”

  “就是不交。”

  “不交就算了。”

  犯人沒想到楊敢這麽爽快，一時沒反應過來。

  楊敢道：“還有哪個不交的請舉手？”

  還真有人舉起了手。

  “王屠子……”

  “這個潑皮又沒好事。”王大年心裏雖想，嘴裏應“到”，從牢裏跑到楊敢麵前。

  “去，把舉手的人記下來，一千兩銀子不用交了，連那一百兩欠條也免了。”

  竟有這麽好的事？又有幾個犯人舉起了手了。

  王大年很快回來了，一共十三人不交銀子，李無病赫然在列。

  李無病苦著臉道：“楊大俠，不是小老兒不交銀子，是身上沒有銀子交呀。”

  楊敢斜著眼道：“你家裏沒銀子嗎？”

  李無病歎氣道：“小老兒早已傾家蕩產，哪裏還有銀子？”

  楊敢道：“前日你老兒不是說幾百兩還能拿得出嗎？怎麽今個就變趕卦了？”

  “可……可您老要一千兩呀。”

  “打個欠條。”

  “楊大俠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老兒吧。”李無病可憐楚楚地道。

  楊敢點了點頭，道：“好說。欠條也不用打了，免了。”

  “謝楊大俠。”李無病感激涕零。

  “還有哪個拿不出銀子，欠條也不想打的？”

  就又有十多人舉起了手。王大年又統計了一下，又十三人。

  “還有沒有？”

  沒有人再舉手。

  有個犯人道：“楊大俠，老朽沒有銀子隻打欠條可否？”

  “好。”

  於是大牢裏其他人全部打了欠條。

  楊敢待王大年記錄下來，就跟淩楓回牢房裏去了。

  王大年屁顛屁顛地一同回來，詫異地道：“老大，這二十六人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為何偏偏不收銀子？”

  楊敢歎口氣道：“你有所不知，老子不能收他們的買命錢……”楊敢像是忽然記起來什麽似的，盯著王大年道：“你有沒有打欠條？”

  王大年之所以跟過來，就是打聽楊敢為什麽不收銀子，想著搞清楚後再決定交不交，聽到買命錢三字，心裏咯噔一聲，忙不迭地道：“打了，打了。”

  楊敢像是放下心來，道：“八爺回去以後定會修改比賽規則，比賽規則一改，李老兒再想用老子教的法子贏比賽就難了，所以說李老兒也就三十天的活頭，老子不收他銀子，讓他安心上路。”

  王大年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拍了拍胸口，暗道：“多虧老子留了個心眼。”

  轉念想到，李無病等人聽到這個消息會是啥表情，於是王大年大搖大擺地來到李無病牢前，就見李無病正是“一二三四……”數著數練起了俯臥撐。

  王大年賊嘻嘻地一笑，道：“李老兒，這就練上了？好好練，把上麵的小娘們幹*死。”

  李無病理都沒有理他。

  王大年心裏來氣，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道：“三十天，唉，三十天呀。楊老大說你隻有三十天的活頭，老子怎麽看都不像呀。”

  李無病骨碌從地上蹦了起來，駭然道：“你說什麽？”

  王大年搖起了頭，誇張地道：“你認為八爺是傻子呀，歲數大都能奪第一？下次大賽規矩一改，你還能第一？”眼見李無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更是得意，道：“楊老大不收你的銀子，是給你上路用的。”

  撲通一聲，李無病跌坐了地上，千算萬算把自己的命算了進去。

  那些沒交銀子的犯人，明白了楊敢的真實意圖，腸子都悔青了。

  不就是千兩銀子的欠條嗎？為何就不打呢？打了欠條又能怎樣？難不成楊敢還能逃出牢房問自個要？

  當他們想通這點，為時已晚。

  那些打了欠條的犯人，又都暗自慶幸。

  似乎有楊敢在，勝出比賽小兒科一般。

  衙役遲遲沒有來給牢房加稻草，劉奇心裏有些不踏實，問楊敢道：“楊老大，倘若官差不來加稻草以後的比賽如何比法？”

  楊敢道：“你老兒放心就是。即使沒有稻草，你身上穿的布料撕成條子也可以紮出別的花樣。你靠是手藝勝出，在這裏死不了。”

  劉奇聽聞，心中大寬，道：“謝老大指點迷津。”

  楊敢微微一笑，道：“要說謝老子還是要謝你，沒有你我們都不會贏得這樣輕鬆。”楊敢話鋒一轉，又道：“自明日起，吾等就要分開，老大也幫不上你的忙了，凡事隻能靠自己了。”

  劉奇隻覺心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嗚聲道：“老大的救命之恩，小老兒莫齒難忘。老大福人天相，一定會長命百歲。”

  楊敢拍拍劉奇的肩膀，道：“長命百歲不好說，別人想要老大的命也不容易，你放心就是。”

  劉奇抹了把眼淚，用力點了點頭。

  淩楓把楊敢叫到一邊，低聲道：“老大，你可真是神人呀。今天的事做得天衣無縫，當真讓小的佩服的五體投地。”

  楊敢苦笑道：“還他娘的神人……今日之事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你我都得玩完。”

  淩楓動容道：“不……不是老大您？”

  楊敢搖了搖頭。

  淩楓驚疑更甚，道：“會是誰？”

  楊敢緩緩搖了搖頭，道：“比賽時你可曾留意有人來過？”

  淩楓搖搖頭道：“犯人都被趕在牢外，怎會有人進得來？”

  楊敢跟淩楓在動過手腳的青石跟前盤膝坐下來，在淩楓身體的擋護下，手指沿著青石的縫隙抹了一圈，並無異樣，又湊近鼻子聞了聞，就有一股淡淡的香氣飄入鼻中。

  楊敢眼前一亮，道：“是他。”

  淩楓奇道：“是誰？”

  恰在這時，牢頂鐵梯降下，啞巴帶著飯桶送飯來了。

  楊敢起身道：“幹活了。”說罷，朝淩楓使了個眼色。

  “他？”淩楓順著楊敢的眼光駛向，就看到了啞巴，滿腹狐疑，“怎會是他？”

  對於十八層地牢裏的犯人來說，今日的夥食雖跟前日並無兩樣，卻似吃了天下最美的美味。

  心中的疑慮消除，楊敢又放鬆了下來，翹著二郎腿靠在石壁上，把王大年喚到近前，眯著眼道：“王屠子，先前的比賽你輕易地拿出了千兩銀票，是不是把欠老子的銀子先還了？”

  楊敢招呼自己，王大年就猜到沒有好事，楊敢果然是來索銀子的，苦著臉道：“老大，銀子花完了，真的沒有了。”

  楊敢道：“不還也罷，欠著也行。隻是明日老子就要到上麵享福去了，老大也管不了你，你好自為之吧。”

  十八層的犯人受了楊敢的法子全都有了女人，偏偏自己搶著出頭才落個今日下場。

  楊敢雖說對自己動粗，也隻是受些皮肉之痛，比那些斷手斷腳甚至還有性命之憂的犯人強過何止千倍？更何況楊敢暗中叮囑他救命的法子，就因自己受了方平的千兩銀子，楊敢才把法子一氣之下教給了所有人。雖不明白楊敢如何清楚自己收了賄賂，但八成跟此事有關。

  王大年思來想去還是自個理虧，倘若大靠山楊敢對自個不聞不顧，下場恐怕比李無病還慘。

  王大年想到這裏，不禁汗如雨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磕頭如掏蒜地道：“都怪小的財迷心竅，收了方平那廝千兩銀子，把老大畫的眉毛賣給了他。還望老大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看在小人鞍前馬後跑腿的份上，教小的一個救命的法子。”

  “眉毛？”楊敢心裏暗樂，這廝把血玄齒想成了眉毛。

  可想而知，方平是通過這個判斷出了血玄齒的存在，才有了七爺查房的那一幕。

  確認此事，楊敢心結又解。

  楊敢皺著眉道：“老子何曾畫過眉毛？到底發生了何事，細細說來。”

  王大年就把方平花費銀子問話的事一字不漏地全講了，最後還拚命發誓保證再也不做這等傻事雲雲。

  楊敢笑道：“你小子是不是看傻了眼？老子隻是跟姓曹的談棋論道……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楊敢擺出一副大人有大量，不跟王大年一般見識的樣子。

  王大年本就是憑空猜測，無中生有，見楊敢鬆口，放下心來。

  楊敢道：“你也別跪著了，念在我們同牢一場，老子又是你老大的份上，過來老子教你保命的法子。”

  王大年驚喜交集，三下二下爬到楊敢身邊。

  楊敢故意壓低聲音道：“你既然號稱王屠子，殺豬宰牛的本事肯定是有的。”

  王大年頓時來了興致，得意地道：“那當然！想當年老……老小子我一把宰豬刀縱橫湘北……”在別人麵前稱老子曾讓他吃了大虧，此時隻好強行忍住。王大年唾沫橫飛，把自己殺豬的本事說成了天下第一。

  “淡定，淡定。”楊敢勸解王大年。

  王大年尷尬地連連稱是。

  楊敢附耳說了他的法子，聽得王大年滿麵放光，連連點頭，看他那樣子像是下一次漁王大賽的冠軍非他莫屬。

  王大年拜謝過楊敢，得意地去找李無病炫耀去了。

  淩楓湊前道：“老大，這廝反複小人，留在身邊終是禍害一個，為何……”

  楊敢道：“方平即是奸細，眼下無端身死，身上少了千兩銀票。倘若你是縣太爺，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