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漁船。

  “陳祖義就是罪該萬死，他當年見人殺人，見鬼斬鬼，偌大的南洋讓他經營的如同鬼域。你來看看這，多好的一片土地，老子在家從沒吃過一天飽飯，官府重稅，天災人禍，當年老子都沒挺直過腰板走路，知道為什麽嗎小子？”

  說話的叫羅三，按他的說法他曾經是一名海盜。

  他主要的工作內容是，在無盡的大海中遊蕩、劫掠，打漁以及經受風吹日曬。

  他說他曾經有一艘雙桅帆船，上麵有很多門火炮，後來老大被人抓走了，他就靠打漁生活。

  旁邊傳來年輕的聲音。

  “因為征兵嗎，老叔你文韜武略，武功高強，有萬夫不當之勇，要不是藏拙，哪個將軍能放過你這樣的悍卒。不過軍營千好萬好，就是活不長久。”

  拍馬屁的小孩叫做萬氓，剛剛踏上南洋，就被羅三抓走了。

  今天是第四天。

  強烈的生存欲望讓他一連拍了三天馬屁。

  “哈哈哈，狗屁。”

  “因為餓的挺不起胸，抬不起頭，肚子總是一陣一陣的痛，隻有彎著腰才能扛過去。你們這群小子都是享福的，都說故土難離，但故土再難離，也得填飽肚子。老子就是來這，才能像個人似的活著。”

  萬氓連忙點頭說道：“老叔說的對，一年三熟，白米管夠，這要是放到大明，那簡直萬家生佛了。”

  萬氓敷衍過後，厚著臉皮吵著羅三要吃飯。

  “哼，你小子就是享福的命，當年我小的時候哪有這麽好的事。老子親眼見到過災民把鳥糞撿回家，洗幹淨煮了吃，那他娘的才叫苦呢。”

  萬氓低頭吃飯，羅三憶苦思甜。

  “老子像你這麽大就開始走南闖北了，那些年跟著陳祖義吃過見過，當年就算跟著陳祖義一起被壓上京城砍了腦袋，也沒有半點喊冤的地方。縱橫四海幾十年，赤條條出來，再赤條條回去，就是來上一刀，最後也算魂歸故土，不算虧。”

  萬氓聽他滿嘴跑火車，嘿嘿一笑，附和幾聲。

  羅三見他言不由衷，打了他一巴掌。

  萬氓一臉委屈，不再說話。

  羅三談興大發，哄著萬氓又開始說道：“你不是想聽陳祖義嗎，老子就給你講講，這裏邊就告訴你一個道理，人不能驕狂，越狂妄越危險。當年陳祖義麾下有上萬海盜，皆是敢戰之士，上百艘戰船，一字排開遮天蔽日。”

  “他也是憑著這些人這些船，一路從東邊打到西邊，漢人、倭人、爪哇人，一窩一窩的殺。現在這個滿者伯夷國，那時已經讓陳祖義殺的膽寒了，凡是提刀之人，入目所見，皆成屍骨，你以為他赫赫凶名是怎麽來的，那都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萬氓目瞪口呆，眼神飄忽，一臉神往。

  羅三一巴掌打在他的腦門上。

  “啪”

  “小子，我告訴你，學誰也不能學這號人物，陳祖義是個梟雄，不過那也是下三濫的梟雄。早年間陳友諒怎麽樣，心狠手辣，忘恩負義，噬主求榮，你能想到的事他都做過，但就這麽一個人，力抗大元，與太祖相鬥死戰不退，力竭沙場。這種人物才稱的上是梟雄，小子，分辨好了。”

  萬氓不想聽這些壞蛋，趁機試探羅三道：“老叔，你說你是海盜，但我看你說陳祖義的態度又不像他的人，難不成你當時就投靠舊港宣慰司了？”

  “舊港宣慰司也不是什麽好鳥，不過歸根到底華人一家，華人遭了秧，誰都不能獨善其身，現在滿者伯夷勢大，日子難過了。”

  萬氓聞言，不再說話。

  羅三看著遠處，一臉懷念說道：“當年雄心萬丈，以為離了大明，四海皆可去得，不過也確實過了一陣富有四海的日子。倭女嫵媚，漢女高挑，腦袋一般大的金塊，就連老子我拿都很吃力，金銀財寶，各國佳麗，這些真他娘的是過眼雲煙，如今就是幾條破船，一寨老幼，這就是命，命中就不該富貴。”

  羅三見萬氓一臉不在乎，不在裝摸做樣，一把提起他說道：“小子你信命嗎？”

  “有時候信。”

  “你親耳聽到寨子中的哀嚎，我知道你能治那些人。”

  萬氓不說話。

  羅三認真說道：“現在我告訴你什麽是命，人治好了你活，治不好你死，聽明白什麽是命了嗎？”

  萬氓想要拍馬屁，但被羅三生生捏了回去。

  隻好用力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