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風嶼開始思考自己是誰。

  “你就算修魔也無所謂的。”裘昭昭在廚房嚐試複原柏風嶼上次帶回來的冰點，但外麵那一層糖卻怎麽也做不出來，“你看危如雅，修魔不也挺樂嗬嗎？”

  “危前輩以前好像也是個修士？”柏風嶼看著忙活的裘昭昭，似乎自己插不上手，隻能傻站著，和她聊天。

  “嗯，她是我師姐。”裘昭昭沒有回頭看柏風嶼，專注於手裏的東西，七零八落地把鄭懿行危如雅兩個人的事給柏風嶼講了講，末了，還加了一句，“所以說，千萬不要修有情道，修到最後都瘋了，怎麽會有人的世界裏隻有愛情呀。”

  “嗯。”柏風嶼若有所思，然後問道，“那師姐……可知道我到底是誰。”

  裘昭昭的動作頓了一下，也不想騙他：“知道，但我希望你自己想起來。”

  “我不會讓師姐失望。”

  柏風嶼說得正式，裘昭昭不由得笑了一下，然後端出來一個盛滿碎西瓜的小盆，裏麵還貼心的放了兩個勺子：“做失敗了，湊合吃西瓜吧。”

  院子裏的燈並不亮，有不少螢火蟲在飛。

  裘昭昭在蕩秋千，這秋千是林間月手工做的，用了最普通的木頭和繩子，上麵還攀著開花的藤蔓。有些簡陋，但也漂亮，蕩起來嘎吱嘎吱的響。

  這段日子的接受的信息量實在太大，柏風嶼還有些懵，加上楚沐霜的死，讓他的情緒有些低落。

  上山之前他們二人並不算熟識，頂多算是點頭之交。但他修為被廢後，來關心他的，除了裘昭昭，就隻有楚沐霜了。

  楚沐霜對所有人都很好，就連丹藥也是甜的。

  她不該死的。

  裘昭昭也是這麽認為的，但她卻在想，等徹底查清楚這些破事，有好的處理方法之後，再死一次，就能重來了，下次從樹妖手裏救個楚沐霜還不簡單嗎。

  所以她心態還是很平靜的，畢竟活這麽大歲數，經曆過的生離死別也多，情緒並沒有多大波動。自己在秋千上蕩了一會兒，玩累了就坐在柏風嶼邊上開始吃西瓜。

  柏風嶼不需要安慰，她是了解他的。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那個什麽景墨？”這是正事，也可以以此為由轉移柏風嶼的注意力，一旦忙起來，就沒什麽時間去多愁善感了。

  結合自己的回憶，裘昭昭覺得景墨當時不在場，大概隻有一個可能。

  他遇見了狐妖藏花，和當時的鄭懿行一樣。

  鄭懿行那老頭子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喜歡狐狸裘昭昭不知道，但對普通弟子而言，狐族的魅術，逃無可逃。

  因為疏忽造成了隊伍中傷亡慘重，景墨被罰在思過崖思過三年。三年對於修士來說並不算長，這懲罰也不算太重。

  趁著夜色，裘昭昭和柏風嶼很容易就潛入了進去。

  門口的守衛弟子在打盹，思過崖內也沒有人巡邏。

  一男一女依偎在草地上看星星。

  那女子嬌弱無骨，像一灘水一樣化在男人懷裏，聲音也是無比的嬌媚：“都是我不好，害得道士哥哥要在這受罰。”

  “隻要你在我身邊，別說三年，哪怕是三十年、三百年我也願意。”

  “藏花會一直一直陪著道士哥哥的，無論是天涯還是海角，藏花都會陪在道士哥哥身邊。”

  “唉……隻有你對我好了。”

  “嘻嘻，藏花喜歡道士哥哥，自然會對道士哥哥好呀～道士哥哥明天想吃什麽呀，藏花出去給你偷。”

  “隻要是藏花帶來的，我都喜歡。”

  兩個人的對話十分肉麻，偷聽的人也一身雞皮疙瘩。柏風嶼長這麽大沒接觸過很多關於情愛的東西，聽了這兩個人的對話，不由得開始懷疑。

  原來傳說中的談情說愛就是這個樣子的？

  裘昭昭隻是覺得惡心，聽了也煩，但又怕錯過什麽有用的信息，有些煩躁地歎了口氣。

  他們二人藏身之處選的很好，前麵是灌木，身下是草地，裘昭昭也不嫌髒，枕著胳膊躺了下去。

  入目滿眼皆星河，裘昭昭的心情終於好了些。也難怪藏花要躺在景墨的身上，確實是好看。這還是裘昭昭第一次認真觀察這個世界的星空，這片夜空和曾經的修仙界是不同的。

  “以前的修仙界，沒有星空，隻有星河。”見柏風嶼也躺了下來，裘昭昭似乎對往事提起了些興趣，身邊是結界，她便毫無顧忌地開始講以前的事，“漫天的星辰流淌在或藍或紫是靈力中，像是河流一樣。如果運氣好的話，朔月的時候，還能看見許多靈力和和星辰的碎片落下來，就像下雨一樣。”

  柏風嶼也看著天，不用閉眼，便似乎能想象那種場景，雖然裘昭昭僅僅隨口說了幾句，但他卻像親眼見過一樣。他忽然有個猜測：“師姐，那片星空，我見過嗎？”

  “你很喜歡。”

  “我也覺得我會喜歡。”

  思過崖裏的另外兩個人也安靜了，一時間隻有蟋蟀的鳴叫聲。這種場景很適合睡覺，裘昭昭也閉上了眼，對柏風嶼說道：“我眯一會兒，你盯一下？”

  柏風嶼輕輕地嗯了一聲，和裘昭昭並肩躺著，能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看著這滿天星辰，隻覺得有些走神，那天上的星辰仿佛開始流動，緩緩流淌在藍紫色的靈力流裏，宛如河流。

  本來是裘昭昭約了他來看星星，沒想到她自己先睡了。

  天上沒有月亮，隻有星星，像是一場雨一樣，先是一些細碎的瑩白色雨滴稀稀拉拉地落下，然後說不上是鋪天蓋地，卻也能算得上是細細密密，雨滴般的光點緩緩下落。

  像是流螢。

  裘昭昭找人算好了日子，特地帶他來看落星，結果她自己卻睡著了。

  倒也是她的風格，若是她醒過來，發現自己錯過了這一幕，會很遺憾吧。

  幾乎沒有經過什麽思考，柏風嶼輕輕碰了碰裘昭昭的胳膊：“昭昭……”

  “嗯？”裘昭昭沒有睜眼，發出了一聲軟軟的鼻音，似乎還想睡，柏風嶼卻像是猛然驚醒了一般，被拉回了現實。

  沒有星河，也沒有星屑，夜空安靜，四周一片漆黑，夢幻般的場景分明是幻覺。

  可他觸摸到的裘昭昭卻是真的，安靜的，睡在他身邊。想到這裏，柏風嶼的臉不由得一陣發燒。

  “怎麽啦？”剛睡醒的裘昭昭嗓子有些啞，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側過身去，迷迷瞪瞪地看著柏風嶼。

  柏風嶼被她看得臉上發燒，不知道怎麽解釋，隻能看著天裝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正在這時隻聽見思過崖的另外兩人那邊忽然有了動靜，裘昭昭忽然警覺了起來。

  “原來是有情況。”

  “嗯。”柏風嶼忽然很感謝那兩個人，他們的小動作救了他一命。

  景墨已經睡死了，甚至開始打鼾，怎麽看都像是被下了睡眠咒或者什麽藥。

  藏花伸了個懶腰，麵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也沒再去看她的道士哥哥一眼。一扭腰，變成了狐狸，四周看了看，便跳進了灌木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