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葉蕪枝      更新:2021-11-09 04:08      字數:2801
  “師兄?”

  背後憑空出現的一聲師兄,確實驚到了柏風嶼,不過聽聲音,並不是裘昭昭。

  回頭,是裹著毛絨棉鬥篷的沈卿瓏。

  雖然不知道柏風嶼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裏,但看到他腳邊的楊知酒之後,沈卿瓏驚呼了一聲,裹得厚厚的她像個毛絨球一樣撲了過去。

  “見到墜星之後,他就暈倒了。”

  柏風嶼的話,沈卿瓏自然是信的,她把楊知酒從雪堆裏拖出來,探了探還有鼻息,這才放下心來。

  柏風嶼見到有人能照顧這個拖油瓶,便也不再逗留,墜星所說的天下氣運實在是太過空泛,但不祥的預感總是縈繞在他的心頭。

  得趕緊回去找裘昭昭才行。

  “師兄稍等!那個……”沈卿瓏能看出來柏風嶼急著走,有些不好意思耽誤他,說起話來吞吞吐吐的,“多謝師兄救他一命……能不能幫我帶他去附近的鎮上……我一個人抱不動……”

  柏風嶼沒來由地有些煩躁,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希望自己的心緒能稍微平靜些,一把把楊知酒抗在了肩上:“走吧。”

  百晴鎮,是距離西極雪山最近的小鎮,鎮上原住民並不多,但每年來此落腳的旅人絡繹不絕,他們幾乎全是來尋找墜星的。但這群人要麽是無功而返,要麽再也沒有回來。

  近日風雪連綿,不見晴日,大批的旅人也被困在了鎮上,有不少人已經放棄回去了,也有一部分依舊住在旅店內,等待天晴。

  客房已經住滿了,柏風嶼扛著楊知酒在大廳內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倚著牆根,把他放了下來。

  這裏被凍傷或者摔傷的人有很多,並沒有人過多地關注他們,隻當他們也是找不到墜星的失敗者。

  人們三三兩兩地聊著天,柏風嶼耳力好,也能多多少少聽到一些內容。

  “好嘛,特地挑的夏天來,結果這雪,還能不能停了。”

  “這雪啊,好像是說那雲劍仙門的老祖宗在渡劫,這要是成了,那可就是大乘了。”

  “乖乖,大乘渡劫這麽大陣仗嗎?隔這麽老遠,也能有雪?”

  “什麽?他們的老祖宗在渡劫?”

  “對啊,這你都不知道?”

  “你這消息也太不靈通了吧。”

  “不是,你們不知道嗎?就前幾天,雲劍仙門分出了一支精銳,把明玉穀地的妖狐全殺了。”

  “什麽?他們和狐族有什麽仇嗎?”

  “害,誰知道呢,不過這也是小道消息,聽我在雲劍仙門的親戚說的,你們可別外傳啊,萬一惹上麻煩,可不怪我。”

  “知道知道,反正我們這種人,說出去的話也沒人信啊。”

  “哈哈哈哈哈確實。”

  他們很快就換了話題,柏風嶼的一盞茶也喝完了。

  “我走了。”

  沈卿瓏也沒有留他,說實話,柏風嶼總給人一種淡淡的疏離感,她甚至有點害怕剛剛那個一言不發,麵無表情的他。

  雖然有些翻臉不認人的意味,但柏風嶼能主動離開,緊張兮兮的沈卿瓏終於有種長舒一口氣的感覺。

  柏風嶼趕回雲劍仙門的時候,天已經黑盡了,雲劍仙門燈火通明,柏風嶼立在雲端,一道雷劈入雷極穀,映亮了他的臉。

  雨下得更大了,柏風嶼沒有擋雨,就那麽淋著,冰冷的感覺會讓他清醒一些。

  受限於修為,他無法快速找到鄭懿行,想進入雷極穀,也有難度。

  顯然,有人早就準備好了,隻等柏風嶼回來。

  僅僅是幾個呼吸之間,鄭懿行的親傳弟子,雲渺峰長老,陸泊舟,便帶了二十五個內門弟子包圍了柏風嶼。

  迅速結陣,訓練有素。

  陸泊舟裹在深紫色的長袍裏,清瘦而蒼白,漆黑的長發微微一束,從左肩上垂了下來,而他的右肩上,則停著一隻黑到發亮的大鳥,鳥的脖子上還束著條鮫絲製成的金色絲緞,閃閃發光,貴氣十足。

  不知道為什麽,這鳥有些眼熟。

  “魔修柏風嶼,潛入我雲劍仙門,散播魔氣,殘害靈獸,擅闖禁地。”陸泊舟站在一眾弟子組成的陣法之外,睥睨著柏風嶼,“當斬。”

  黑鳥發出了一聲近似於歡呼的尖嘯,同時也發出了攻擊的信號。

  “速戰速決。”陸泊舟囑咐道。

  “速戰速決?是怕昭昭出來,怪罪你嗎?”淩厲的女聲帶著強大的威壓,危如雅穿著一件繡著赤紅色彼岸花紋樣的黑色長裙踏著虛空,款款而來,每走一步,腳下便綻出一朵彼岸花,然後如血一般凋零、滴落。

  危如雅的無差別攻擊,讓柏風嶼的嘴角有絲絲血跡滲了出來,而雲劍仙門派來的二十五個弟子,有十八個直接撐不住,從天上掉了下去。

  心魔結界在空中綻開。

  從下往上看,能看見陰沉沉的雲團中流淌著大朵大朵的紅,巨大的彼岸花綻放,將一個個生命吞噬殆盡。陸泊舟雖然是個長老,卻僅僅是個醫修,毫無戰鬥能力,逃跑不跌,也被心魔結界一並吞噬。

  柏風嶼和危如雅站在這一片赤紅的中央。

  “好久不見,林間月。”危如雅攏了攏頭發,“鄭懿行讓我來接你。”

  “這麽快就出來了?”

  “山上危險,便把孩子們留在山下了。”危如雅自己也覺得自己救人這件事有些滑稽,不由得笑了一下。

  柏風嶼看了看四周的一片紅,問道:“他死了?那個叫陸泊舟的孩子,似乎是鄭懿行的弟子。”

  “進了我的心魔結界,有幾個能活著出來?況且,叛逆的弟子,他並不在乎死活。”

  危如雅話音剛落,就有一道藍色的水波,斬斷了彼岸花的花瓣,紛紛揚揚的紅色靈力如紅雪般散落。

  陸泊舟有一息尚存,他的玄鳥哀鳴著變得巨大,馱著主人飛遠了。

  這玄鳥,柏風嶼怎麽看怎麽眼熟,還沒等他思考,便又傳來一個聲音。

  “師父,你的對手,應該是我。”

  危如雅的徒弟,雲望峰長老,晏陽,一直以來都是個存在感很低的人。他的話不多,一直都是個劍修,直到危如雅墮魔,才轉去修習陣法。

  在危如雅的記憶裏,晏陽一直都是個有些內向自卑的小男孩,這可能和他的家庭有關,在被危如雅帶入雲劍仙門之前,他的父親酗酒,母親早亡,小小年紀的他沒少遭受父親的毒打。

  那時候她還沒和鄭懿行結為道侶,和這孩子也比較親昵,後來因為鄭懿行這一重關係在,她對這孩子也或多或少地生疏了些。

  畢竟他長大了,也該知道避嫌了。

  晏陽比以前,在氣質上成熟了不少,麵無表情地正視著危如雅,周身環繞著藍色的入陣符籙。他雖然成長了,卻依舊是沉默內向的性子,提起雲劍仙門,很少有人能想到這個雲望峰長老。

  “你先去找鄭懿行,他在禁地門口。”危如雅對柏風嶼道,“這裏交給我。”

  柏風嶼看了一眼晏陽,沒說什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晏陽沒再說話,之前那句挑釁,似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氣,他就站在那,看著麵前那個腳下盛開著彼岸花的女人。

  從她墮魔後,他就隻遠遠地見過她幾麵,僅僅是遠遠地看著,不敢向前。

  他想同她說點什麽,卻又害怕被無視,被拒絕,害怕聽到會打破自己幻想的話,害怕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她。

  危如雅倒是沒想那麽多,她微笑看著自己的徒弟,看著被他打落得七零八落的花瓣,心裏居然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但似乎喜悅更多一點:“晏陽,你長大了。”

  “師父……是在誇我嗎?”

  “當然了。”危如雅笑笑,“我還以為隻有陸泊舟不同意這個計劃,沒想到你也……”

  “與立場無關,我隻是想和師父,好好比試一場。”說這話的時候,剛好有一道閃電劈下,雷聲中,危如雅能看見他臉上表情細微的變化,還有眼睛中的光,真好啊,他還和以前一樣。

  危如雅再度結陣,巨大的彼岸花包圍二人。晏陽揮手,以符入陣,水光瀲灩,藍色的光與紅色的光激蕩,他終於在她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