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以前，裘昭昭或許會考慮做些玉牌的仿製品拿去賣錢。可如今的不但吃穿不愁，而且富得流油，也懶得去賺這些蠅頭小利。

  她想要的，是樂子。

  裘昭昭悄悄聯係了危如雅，這個閑人很快就尋了過來，在聽了裘昭昭的計劃後，女魔頭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

  “你還是一點也沒變。”

  “我隻是想看看，這五百年後的修仙界，和五百年前是不是一樣肮髒。”裘昭昭的手上握著一摞玉牌，“就當逗趣兒了，你我看戲便好，若是出手，樂子就沒了。”

  二人相視一笑，裘昭昭早就忘了之前說過的，要好好教訓危如雅一頓的事。

  千島秘境八年一開，隻允許金丹以下的修士進入，危如雅沒有裘昭昭那樣的法寶，自然是沒法光明正大進去的，但裘昭昭知道，這家夥有的是旁門左道的法子混進去。

  秘境入口開啟前三日，有不少想進又進不去的宗門家族“邊緣弟子”，通過某種手段獲得了玉牌。

  秘境開啟之時，柏風嶼本來想拉著裘昭昭的，還沒等他開口，玉牌便發出了白光，再睜開眼，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一個個年輕的修士宛如流星一般下墜，腳下是宛如島嶼一般破碎浮空的陸地，每一塊陸地的風物都各有不同，宛如一個個小世界。

  怪不得要叫“千島”。

  不知道為什麽，這千島秘境看起來有些熟悉，但他卻想不起來。

  裘昭昭和危如雅卻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千島秘境就是以前的修仙界。

  仙魔之戰後，修仙界崩塌，碎成了一個個小世界，漂浮在這秘境之內，八年出現一次。五百年來，秘境內資源逐漸枯竭，如今已經淪為了後輩們曆練的場所，令人唏噓不已。

  裘昭昭決定先讓柏風嶼自由成長一會兒，在眾多的陸地中一眼就選中了自己要去的地方——雲劍仙門舊址。

  如今的雲劍仙門，雖說也算得上的數一數二的修仙大派，但是比起以前來，仍舊是不及一二。秘境中的雲劍仙門早已是一片廢墟，僅能隱隱約約看出當年的壯闊。

  曾經的雲劍仙門山脈連綿，有十二主峰三十六靈泉，靈藥仙草，奇珍異獸生長其間。山中靈脈奔湧，入夜之後，地下逸散出的靈力宛如灑落的星河，流淌在山中。

  腳下的石階雖然破舊，爬滿雜草汙泥，卻是雪浪石做的，陽光晴好的時候，隔得很遠就能看到這宛如玉帶般的環山石路。亭台樓閣多已坍塌，鍍金鑲玉的雪浪石柱早就被扣得坑坑窪窪，還被人刻下了到此一遊。

  曾經豐沛的靈力，也早已枯竭，滿山枯枝雜草，不見一棵靈植。

  “真是野蠻……”裘昭昭冷哼了一聲，現在的廢墟之上很安靜，雖然大片的廢墟看起來很誘人，來此處尋寶的修士不在少數，但僅僅是山門處的守護結界，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裘昭昭直接往雲辰峰後山走去，若是危如雅來了的話，她一定在那裏。

  雲辰峰後山有一處天然溶洞，洞中生長著一種會發光的蘑菇，有紅有藍，有白有黃，把這溶洞點綴得宛如幻境。

  這溶洞少有人至，危如雅若是想找她，兩個人便會約在溶洞見麵，在危如雅墮魔之前，兩個人就經常在此處嬉戲。

  雖然外麵早已成為廢墟，洞中的一切卻以前一樣，發光的蘑菇依舊煥發著勃勃生機。

  她果然在這裏，或許這也是某種心有靈犀，或者說約定俗成的習慣。

  危如雅穿了一件雲劍仙門古製的法衣，白衣飄飄，淡藍色的雲紋宛如有生命一般浮動著，少女不著粉黛，眉目含笑，長發綰了個簡單的發髻，僅插了一支帶墜子的青玉簪做點綴。臉還是那張臉，氣質卻完全變了。

  這是她用木傀儡做的幻身，也隻有這樣，她才能壓製修為，收斂魔氣，混入秘境。

  裘昭昭看著麵前這個女人，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或許在她的記憶裏，她一直是這樣的，她本該是這樣的，她的師姐，終於又回來了。

  “你來啦！”危如雅早已等候多時，“這兒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

  “我以為修仙界早就灰飛煙滅了，沒想到被藏在這兒了。”

  按理說，再次見到熟悉的世界，她們應當感慨，但那場戰爭過去了太久，她們在這新的世界也生活了太久，以至於原本應有的熱烈情感早就消磨殆盡，除了唏噓，便再無他物。

  如果再提前幾百年，或許會抱頭痛哭吧……修仙的時間長了，真的越來月沒有人性了呢……

  “按原計劃進行吧。”危如雅攏了攏頭發，盈盈一笑，看起來十分清純。

  根據她們的計劃，裘昭昭會假裝尋到了寶物，放在身上，危如雅暗中跟隨，若有人起了殺人奪寶的心思，就把他拉進心魔幻境自生自滅。

  相視一笑，樂子要來了。

  柏風嶼沒什麽目標，隻想先去找到裘昭昭，隨機選了個看起來順眼的陸地就落了地。

  這裏看起來什麽資源都沒有，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毫無生氣，空曠的原野上隻有稀稀拉拉的枯木，凜冽的風帶著些沙土，吹得人睜不開眼，抬頭望去，天上還有金色的符文飛過，像是在封印著什麽東西一般。

  其他修士看到這沒有絲毫靈力之後紛紛離開，裘昭昭大概也不會在這裏，但不知為何，柏風嶼莫名地想要四處走走看看，這裏似乎有著其他的什麽，他熟悉的東西。

  這確實是個極安靜的地方。

  腳下土質鬆軟，風吹過，隱隱約約能看見森然白骨。

  並不可怕，甚至詭異的熟悉感更為濃烈。

  這裏的死氣很重。

  “你居然會來這裏。”

  沒有人，卻有個聲音響起，腳下的土地微微顫抖，卻沒有危險的氣息，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了。

  柏風嶼禦劍踏空，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的一片煙塵。煙塵中，一具巨大的骨架緩緩從地下爬出來，像隻貓一樣伸了個懶腰。

  或者說，這就是一隻巨大的貓，粗略一看，柏風嶼僅僅有它的一隻爪子那麽大。

  柏風嶼站在它麵前，直視著那顆白骨頭顱，頭顱雖然沒有眼睛，卻似乎也在看著他。

  煙塵滾滾，宛如仙氣飄飄。

  “你不是很討厭我嗎？”貓繼續說道。

  “我不曾見過你。”柏風嶼說的是實話。

  “不，你見過我，隻是你忘記了而已。”

  “……”

  柏風嶼沉默地看著這隻貓，然後問了個困擾了他很久的問題：“我是誰？”

  “你自己知道你是誰。”貓說道，“你是新的你，是活生生的你。”

  “……”柏風嶼看著貓，懶得和他打啞謎，直接問道，“我是林間月嗎？”

  雖然很不希望自己成為另一個人，但這個出現在鄭老和師姐嘴裏的名字，實在是讓他不能不介意。

  貓沒有回答他，而是又伸了個懶腰，喵喵地叫著。

  裘昭昭來了，手裏抱著一捧花。

  裘昭昭在告別了危如雅之後，第一時間就到了這裏。

  這是她的靈獸戰死之地。

  靈獸名為“匿”，裘昭昭的手鐲就是它取了一節尾巴給裘昭昭做的。

  巨獸的骨架向前裘昭昭撲了過去，柏風嶼想攔，卻攔不住。裘昭昭也沒打算躲，一巴掌拍在了貓腦袋上，一隻半透明的，圓滾滾的，尺寸終於正常了的橘色大貓從頭骨中跳了出來，團進了裘昭昭的懷裏，蹭啊蹭。

  柏風嶼：“……”

  裘昭昭又驚又喜，她以為這隻貓早就魂散了，沒想到它居然還在這裏。

  “你有執念？”裘昭昭抱著貓，問道。

  “喵~”貓在主人的懷裏翻了個身，目光正對上柏風嶼，墨綠色的眸子似乎盈滿了笑意，“現在沒有了~”

  裘昭昭抱著貓，輕柔地撫摸著它的毛：“那便好。”

  “你似乎並沒有舍不得我呢~”

  “生老病死皆是常事，我早已看透。”況且，在它剛剛戰死的時候，她已經哭過了。

  “是啊……”貓的喉嚨深處發出舒服的呼嚕聲，“好好說句再見吧。”

  “再見，下輩子別化出靈識了。”

  “真是美好的祝福啊喵~”

  簡短的會麵後，貓的殘魂就散去了。

  像是一縷煙，又像是飛散的滿天星河，貓咪的靈體，連同巨大的骨架一起消散，腳下的土地開始有了顏色與生機，青草野蠻生長，草葉上開出了朵朵或橘或白的花。

  裘昭昭落在地上，腳下觸感鬆軟。

  柏風嶼站在她身後，有很多問題想問，卻不忍打破寧靜。

  或者說，這一隻意味不明的大貓和突然出現的裘昭昭把他弄傻了，裘昭昭為什麽會認識這隻明顯是上古靈獸的貓。

  他和林間月到底是什麽關係，那隻貓並沒有，也不打算給他答案。

  “你什麽時候……？”裘昭昭有些驚訝，她剛剛竟完全沒注意到柏風嶼，貓又在惡作劇了嗎，它以前最喜歡幹的事就是用障眼法把裘昭昭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她，尤其是林間月，隻要他一找裘昭昭，貓就放障眼法，經常把林間月氣個半死。

  林間月很討厭這隻貓。

  見柏風嶼神情複雜，裘昭昭懷疑貓對他說了什麽，於是試探性地問道：“你比我來得早嗎？”

  柏風嶼點了點頭。

  “你可有什麽想問我的？”裘昭昭看著他。

  “我是林間月嗎？”

  “我不知道。”這是實話。

  柏風嶼沉默了，他感覺有些莫名的情愫逐漸清晰，但又不知如何表達，思考了一會兒，他問道：“師姐……同林間月前輩還有這靈獸……有何關係？”

  裘昭昭笑了笑，還未開口，就見一支穿著同樣法衣的修士組成的隊伍向二人飛來，為首的男修和善地行了個禮，開門見山地問道：“請問這位道友，之前是不是在古門派廢墟裏撿到過什麽東西？”

  危如雅散播消息的速度這麽快嗎？

  在柏風嶼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裘昭昭就從袖中取出了一枚發著彩光的東西，露出了一種略帶些初出茅廬的傻氣的表情：“琉璃龍骨！這次賺大啦！”

  雖然不知道裘昭昭為什麽要表現得這麽沒心機，但柏風嶼還是握緊了手裏的劍。

  管他呢，要打架盡管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