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離那場商討，已經過去了兩天。

  鑒於特殊形勢，楊炯在城內實行宵禁，入夜後關門閉戶，寂靜無聲。

  湟中縣的城防，平時力量本就薄弱，若果遇到大規模襲擊，預警的作用遠比抵抗來的現實。南華國的軍事部署，自然把重點放在了柄樞殿一方，在柄樞西殿，也就是古澤生地盤的方向，駐紮著強勁實力。

  楊炯雙麵求援，同時向離山和不遠的主力軍隊通報了消息。

  隻是兩天過去了，不知什麽原因，援軍依舊沒有到來。

  入夜後，巡查預警的範圍大大縮小，缺少強者，湟中有限的力量，隻好集中起來，以防敵人夜襲。

  城牆上，薑嫚在紅盞金妝的看護下，縮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裏昏昏欲睡。

  歐竹和秦許站在牆上邊緣處，小聲的交流著。青鬼站在不遠處警戒。

  “秦師弟！未來不可預知，也許我們都有殞命的危險。”歐竹主動提起了話茬：

  “我想說，不管這次有什麽結果，總要提前感謝你。”

  秦許靜靜這看著她，星光閃爍下，麵龐朦朧，看不清表情。

  “水還丹對我很重要，能這麽快弄清所有的材料出處，甚至已經收集到大半。對我來說，很重要！”歐珠今天的話特別多，明顯是危險的境遇，激起了她某些埋藏已久的情緒。

  秦許找不到回應的話，隻是靜靜傾聽。

  隻見她抬頭望了一眼，夜色中遠處黑影林立的山林，語氣中帶上了蕭索之氣：

  “之前和你說過，當年我們那個隊伍所遭受的劫難，起因在我！因此能夠找到救治傷者的方法，對我來說是一種救贖。”

  聽到這裏，秦許再也不想沉默：

  “我覺得你想多了！如果真的身為一個團體，怎麽會有人把同伴摘出來，獨自抗取罪責？”他對歐竹這種一切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的行徑，很是揪心，這個姑娘，善良之下埋藏著極度的敏感。

  “當天如果碰到登徒子的不是你，而是司娜，又或者餘素敏，你會不會袖手旁觀？”

  他盯著歐竹的眼睛：“如果是這樣，你會不會怪她們兩個引來了敵人？”

  歐竹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固執地搖了搖頭：“可現實就是因我而起，沒有假設的發生！”

  秦許掌心有點癢，他很想抓過這個女子，狠狠地在她腚上拍幾巴掌！

  這並不現實，因此他隻能賭氣一般的說道：“那眼下，留在這裏是我的決定，是不是不管結果如何，我這責任已經背上了？”

  說到這，他突然愣住了。

  因為他意識到，起因者與被動的當事人，一件事裏同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扮演。

  比如現在，歐竹就是因為他的決定，一起留下麵對危險，不論後果如何，不會歸咎於他。

  但這不妨礙她對上一件事中扮演的起因角色，耿耿於懷。

  可以預見，如果這次真的造成了某些不可挽回的後果，那他肯定也會因此攬責，消沉很長一段時間。

  隻不過歐竹性格使然，這種情緒，比別人更強烈。

  或許揭過這一頁，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也許是水還丹給俞季回的恢複帶來了希望，她才第一次感到了些許慰藉。

  破天荒的說了這麽多。

  對話沒有繼續下去，因為遠處隱隱有身影迅疾而來，氣氛陡然緊張。

  秦許喊所有人戒備，緊盯著不斷靠近城牆的黑影。

  夜色太沉，僅從外表不足以斷定對方的身份。

  這到底是一具被煞氣控製的軀殼，還是本身就是修行魔道的本尊？

  對方行進極快，顯然沒有料到城牆上有埋伏，到了近前一躍而上。

  “嗡”的一聲，幾十具軍弩齊齊發射，直奔空中目標。

  來人身體尚在空中，遇襲後，轉瞬之間便周身紅光大盛，竟然硬生生守住了這一波齊射。

  之後身體重重的落在了城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黑袍！

  果然是離城的老熟人，他露在外邊的眼睛血紅一片，顯然已經被之前的攻擊激怒。

  如果是正常的修行者，在眾多軍弩的瞄準中，案中還有可能存在著其他高手，穩妥起見，至少三思後行。

  也許是煞氣附體，神誌不清，黑袍人在落地之後，想也沒想，就撲向了最近的秦許。

  紅盞金妝此刻也已經趕上前來，三個超然境的年輕人，合力擋下了對方憤怒的一擊。

  元氣煞氣交匯，城頭頓時一片混亂。

  “不要貼身！”秦許此刻氣血翻湧，警告金妝不要輕易上前。

  此刻金妝剛剛露出帶著指虎的手，聞言停下腳步。

  “這人招數威力巨大，不能硬接！但好像神誌不是很清楚，你們靠身法替我拖延一段時間！”

  秦許委托兩姐妹後，沒有再廢話，立刻盤膝而坐，結起了眼花繚亂的法印，身周元氣頓時一片翻騰，顯然在準備一個威力巨大的法術。

  黑袍似乎意識不到這點，被閃轉騰挪中不斷襲擾的兩人吸引了注意力，往複撲殺，但一時難以沾到對方衣角。

  如此幾個回合後，黑袍突然站定，手臂上揚，一道紅光脫手而出，直奔金妝麵門。

  煞氣竟然也有和元氣術法相似的化形手段！

  以為對方隻會近戰的金妝，一時大意，眼看就要被打一記狠的。

  斜拉裏一道青光後發先至，千鈞一刻之際，在她麵前凝成了一麵亮閃閃的鏡子，紅光打在鏡子上，碎裂聲響起。

  這一耽擱，金妝已然反應過來，在身前祭出一麵羅盤狀的法器，終於還是擋下了這一擊。

  隻是力量餘波未銷，人被推出去數米遠，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此時才向剛剛出手救下她一命的青鬼點頭示意。

  軍弩再一次齊射，緊追上前的黑袍，又被阻擋了下來。

  這黑袍人，竟然力量如此恐怖！即使缺失了一些理智，僅憑本能的戰鬥反應，就幾乎把人逼到了絕境。

  此時秦許睜開了眼睛，雙手在胸前抱圓，懷中一點星火旋轉，片刻間已成熊熊燎原之勢。

  “吃我一記‘大火球’！”秦許故意喊出了一個稀鬆平常的招數名字，掩蓋焚風配套技法的實質。

  這一擊，實為焚風中的一個極為霸道的招數：歸元氣。

  以秦許實際的靈魂境界，這一幾乎耗盡了他法力的殺招，威力不同凡響。

  黑袍被打了個結結實實，下一刻，極度壓縮的元氣在他身上轟然爆裂，一瞬間光亮堪比白晝。

  發出仿佛野獸的嘶吼聲，黑袍人好像受到了重創。但下一刻，他卻不退反進，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衝進了普通軍士群中，霎時腥風血雨。

  秦許目次欲裂，但虛弱中難有後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好幾個人慘死當場。

  暴虐煞氣籠罩牆頭，黑袍如長龍吸水，盡數收納進身體。

  一時間，傷勢盡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