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沒想到你也來到這裏了，唉。”小白垂頭喪氣地說道，他頹廢的臉上全然沒有喝酒那時的豪情壯誌。

  “是別人讓我來的，這裏...到底是個什麽地方？”趙良輕輕問道。此時的他們坐在一家很狹窄的小飯店裏，像極了以前上大學那會校門口附近的小餐館。

  “...你竟然還不知道。”小白有些吃驚，不過隨即釋然道，“你初來乍到，確實不知道，我們來這有幾天了。這裏擁擠的都是不被這所城市所接納的人。大家無處可去，隻能待在這裏等待被遣返。”

  “外麵的很多地方不是都免費嗎？幹嘛要擠在這裏。”趙良問道。

  “咦？你不知道？那些飯店隻對新來兩周內的人或者擁有華夢居住證的居民免費。我們已經過期了，如果不花錢的話，隻能待在這裏。”小白解釋道。

  的確如此，如果大量的人都湧入市區會對原住民造成不小的生活影響。不過趙良可以長期不睡覺不吃飯，所以對此並不了解。

  “對了，那天喝完酒你去哪了？”小白問道。

  “額...”這個問題讓趙良感到很尷尬，隻好胡扯道：“那天喝多了，到處亂跑，醒酒以後也不知道你們在哪。”

  “哦哦”小白點點頭，“你那個申請咋樣，是麵試後被拒絕的嗎？”

  “沒有，機器審核那就沒了。”趙良不想解釋和葉瑞見麵的情況。

  “唉，我們也一樣。”身邊的湯姆輕輕歎氣。

  “你們不是都有提交過論文，資料嗎？”趙良問道。

  “沒有用，那些家夥說我們的研究都是過時的，沒有意義的東西，而且很多還是片麵的，錯誤的。”湯姆無奈地說道。

  “那些人，怎麽可以...”雲洛重重地將酒杯砸在桌子上。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悶聲吃飯喝酒，這還是飯間他說的第一句話。

  趙良抬頭看了看他，幾天不見，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當初那個活潑，開朗，外向的雲洛全然不見，麵前的雲洛胡子拉碴，滿臉頹廢，就好像一夜之間從壯誌滿滿的少年變成一個滿麵頹唐的中年人。

  趙良深知命運的殘忍，那天晚上赫爾與佩拉給他帶來了近乎打擊性的消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如果不是拯救燕妮老師的事情支撐著他，讓他還有動力去麵對不知歸處的未來，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一個怎樣的行屍走肉。

  “走吧，既然你還沒有申請住所，不如跟我們一起。”小白熱絡地邀請。

  “好的。”趙良沒有拒絕。

  完全一模一樣的狹小房間和一眼看不見頭的走廊仿佛構成了一個迷宮，一個沒有彎道的迷宮。

  也許會覺得很奇怪，直挺挺的道路沒有歧路，沒有障礙，可是卻莫名其妙地讓人迷失了方向感。恰如一份被人設計好的人生，不斷前進，甚至忘記了思考，忘記了掙紮，忘記了來路，忘記了歸途。

  “到了。”小白指了指一道門笑道。

  趙良看了看麵前的門，又看了看旁邊，完全一樣，很難知道小白是如何分辨的。

  小白輕輕刷了一下卡，示意趙良進去。

  狹窄的房間在容納下一張不大的床後，幾乎沒有給人留下多少容身的空間。趙良像一個傻子一樣，僵硬地站在床邊，滿臉無助。

  “直接坐床上就好。”小白，湯姆，雲洛擠了進來，很隨意地坐在床上。

  “你們三個人睡得下嗎？”趙良不敢相信這麽小的床如何容下三個成年人。

  “沒有。這是雙人間。我和湯姆住在這，雲洛一個人住在隔壁，你晚上就和雲洛擠擠吧。”小白說道。

  “哦，好的。”趙良點點頭，雲洛也沒表示排斥。

  “小白，還有沒有煙？”一個女聲從門外響起，接著便是一陣猛烈地敲門聲。

  趙良坐在床邊，離門最近，便隨手打開門。一個隻穿著胸罩和內褲的女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把趙良嚇了一跳。她的胸很大，緊致的胸罩勾勒出完美的胸型，雙腿筆直修長，一條小內褲隻能遮住最隱秘的部位。趙良臉色羞紅，把目光挪到一旁不敢看。

  “我也沒多少了，這一盒給你。”小白很自然地拿出一盒免費領取的煙遞給女人。

  “謝啦！”女人接過煙，隨手拿出一隻用盒子自帶的火點燃，然後非常陶醉地吸上一口，又吐出來，才指了指趙良問道：“這個小家夥是誰？”

  “之前在華夢遇見的一個朋友，跟我們一樣。”小白解釋道。

  “我看起來很小嗎？”趙良沒好氣地說道。

  “外表可以隱藏年紀，眼神卻不會。”女人上手捏了一把趙良氣鼓鼓的小臉。

  趙良連忙扭開，向後挪了挪。

  “這女人是誰？”待女人走後，趙良問道。

  “她叫瑪麗，住隔壁的。比我們早來一段時間，可能下個月就要被遣返了。”小白說道。

  “哦。”趙良點點頭，“可是她這個穿著，是不是太...隨便了？”

  “哈哈哈，她這個人就是這樣，挺潑辣的。”湯姆哈哈大笑。

  “挺晚的，回去睡覺吧。”小白說道。

  “嗯。”趙良和雲洛回到房間。

  自從來到這裏，趙良還沒有睡過覺，和雲洛同塌而眠，聽著雲洛均勻地呼吸聲，他沒有絲毫睡意。為了防止打擾了睡夢中的雲洛，趙良獨自起身出門，想在外麵的走廊轉轉。

  整個大樓是單麵設計，房屋排在同一側，門對著的是一排窗戶，可以看到對麵的大樓。

  趙良打開門，一個瘦弱的身影黑乎乎的，倚著窗戶，聽到身後的動靜，他轉過頭，是小白！

  “你沒睡覺？”趙良驚訝道。

  “睡不著。”在黑暗中，趙良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見小白的臉上露出苦笑。

  趙良走了過去，與他並肩而立，窗戶對麵的大樓高聳如雲，遮住了所有的視線。在茫茫黑暗中，大樓如同一個屏住氣息的巨大野獸，偶有出現的光亮像是一個個睜開的眼睛，這麽晚了，這些人在這樣簡陋的小屋中又在做些什麽呢？

  “要嗎？”小白遞出一隻煙。

  “啊，不會。”趙良擺擺手，習慣性地說道，上一次別人給他遞煙還是在地球，那時的他確實不會。

  “嗬，竟然不會。”小白輕輕一笑，顯然是不太相信。

  “呼。”小白深深吸下一口煙，重重地吐出濃鬱的煙，“終究是夢醒了。”

  “嗯？”

  “沒什麽。”小白尷尬地笑笑，“隻是有些傷感。”

  今天的小白一直言笑晏晏，看上去似乎沒有因為失敗變得頹廢，不過現在看到靜立窗前的小白，趙良意識到所有人都會痛苦，與性格無關。

  “其實我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來這裏。你們過去生活的地方不好嗎？”趙良問道。

  “過去生活的地方？”小白抿抿嘴，“一個很無聊的城市。可以生活，卻僅限於生活。”

  “所以想來華夢尋覓偉大，尋覓繁華，哪怕最終隻能蝸居在這樣一個小房間。”趙良平靜地說道。

  “這是一個神秘的城市，所以才顯得很有魅力，我也不明白為什麽非要來這個地方，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這是一個不可久居，注定要離開的地方。”小白說道。

  “注定要離開...你沒想過會留下嗎？”

  “能留在華夢的人萬中無一，我又怎敢有這樣的奢望？不過是賭徒的自我欺騙罷了。”小白頓了頓，繼續說道：“回到一個可以接受廢物的地方做一個廢物，也未嚐不可？”他的語氣顯得他已經釋然，不過透過黑暗，趙良可以看到小白眼神裏流露出的辛酸，無奈。

  兩人不再說話，直到天邊放白。這天晚上的對話猶如一隻香煙，化作煙霧消散空中，兩人都很默契地不再提起，白天的小白依舊歡欣，絲毫沒有那天晚上的孤寂，而趙良在接下來的夜晚也不再出門，隻是靜默地躺在床上休息。

  在白月洲的生活歸於平靜，趙良每天看著身邊大批來都城追夢，又不得不離開這座城市的年輕人，自己也變得有些茫然。有時盯著手中的通訊器，他感到一絲空虛，害怕，害怕自己沒有能夠前往天京，沒有拿到密碼。

  “請問是趙良先生嗎？”兩名衣裝整齊的女人站在趙良麵前。和大家一起在小飯店吃飯的趙良茫然地看著她們兩個，點點頭。

  “你的申請已經通過，請選擇時間在南安乘坐專屬飛船前往天京。”

  （最近導師給的活多，更的有點慢，不好意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