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裏光影交錯，忽暗忽明的光映照著觀看者的臉上出現一道道條紋。所有人都冷著臉，身體僵直，拳頭握得緊緊的，掌心滿是汗水。

  這是挑釁！！！

  李雲霄幾乎把牙齒咬碎，敵人把屠殺拍成了影像，還把影像親手交給了他。

  “我...我...是我害了韓將軍。”哈定粗粗喘氣，整個人向後倒去，正巧身後有一張椅子才沒能倒在地上。

  “什麽意思？”大家都驚訝於哈定的話。

  “這個角度出現的飛船來自北線，是由於我們的提前撤離才導致的。”哈定目光呆滯，悲愴地說道。

  哈定的言論無異於晴天霹靂，聚集在此觀看影像的軍團長們要麽是跟隨哈定完成伏擊之後成功撤退，要麽是李雲霄親自通知後不費吹灰之力便離開的。直到聽到哈定的話，他們才意識到，有一批軍團並沒有得到任何通知，也並不知道友軍已經離開，他們獨自奮戰到了最後一刻，心中依然牽掛著的是並肩作戰的戰友和身後的太陽係。

  “是我們拋棄了他們。”哈定眼中流下滾燙的淚水。

  為什麽說正義要比罪惡脆弱？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因為正義就注定要考慮所有人，因為正義就注定要堅守自己的原則，因為正義，所以當罪惡脅迫人質時，我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槍，當罪惡恣意妄為時，我們卻無法以牙還牙，當罪惡導致一切，我們卻埋怨自己的無能。

  “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哈定。你的埋伏戰讓我們順利逃脫。”

  “不，這就是我的錯。”哈定雙手抱頭，苦苦哀鳴，“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李雲霄的腦海裏一直盤旋著這六個字。比爾死了，韓平也死了，似乎當初的雄心壯誌都被失敗磨損光了。或許我們當初應該離開的，如比爾所言那樣，雖然寄人籬下，至少這樣大家都還活著。

  “卡達，你這個混蛋，我要殺了你！”李雲霄在這一瞬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李將軍！”眾人正在安慰哈定，見李雲霄突然暴起，急忙將他拉住。

  “韓將軍已經死了，但戰爭還沒結束啊！”

  “大敵當前，李將軍當以大局為重啊。”

  “李將軍，別衝動，這肯定是那個人的詭計！”

  “別衝動！別衝動！別衝動！”李雲霄僵在原地，哽咽地自言自語道，“對，我...我...我不能衝動。”

  “可我怎麽能不衝動啊！”李雲霄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大喊道。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這些年他一直以林先生為榜樣，努力肩負起一個神的責任，可比爾被叛徒殺害了，韓平死於包圍，整個防線的三分之一軍力被屠殺，更有數十倍於己的敵人兵臨城下，冥王星為他們拖延的時間已經過去，又該如何去抵擋下一次進攻呢？

  “李先生，跟我走吧，護送老人們去更高等的文明。”朦朧的光芒裏，比爾向李雲霄伸出右手。

  “要走嗎？”李雲霄仰視比爾，猶豫不決。

  “走吧！我跟你一起。”身邊的韓平拍拍李雲霄的肩膀，附和道。

  “你也要走？”李雲霄轉身，詫異地看向韓平。

  “我要去一趟銀河之都，跟我一起吧。”光芒之中，趙良緩緩飄出，呼喚道。

  “太陽係太弱了，根本抵抗不了大規模的進攻。”

  “放棄吧，這不是你的錯。”

  “離開吧，和我們一起。”

  “我，李雲霄，絕對不會放棄我所守護的一切。”李雲霄握緊拳頭，呢喃道。身邊的韓平走進光芒中，與比爾趙良站在一起，俯視著身下跪在地上的李雲霄。朦朧的光慢慢消散，三個人的麵孔逐漸清晰，“砰”麵前的景象如同一麵鏡子破碎成無數碎片，每一次碎片都映照著李雲霄的臉。

  “呼！”李雲霄從夢中驚醒。

  “怎麽回事？”李雲霄從椅子上緩緩起身，身邊的屏幕散發著陰冷的寒光，眾人圍在他身邊。

  “你剛才急火攻心，暈倒了。”一人解釋道。

  “果然是夢嗎？”李雲霄環顧四周，仍在剛才的地方，一同觀看影像的高級軍官似乎均未離開，似乎又少了誰。他想了想，問道：“哈定呢？”

  “哈定，他...情緒不太穩定，已經送到醫院去了。”

  “帶我去見他。”

  慘白的牆，慘白的床單，慘白的衣服，慘白的光，哈定斜靠在床上麵色慘白。

  “哈定，你沒事吧！”李雲霄一人走進去。

  “李將軍，是我害了他們，我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哈定語氣顫抖，雙眼通紅。

  “這不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李雲霄柔聲勸慰道。

  “怪我，怪我。”哈定哭得像個孩子，很難想象，他曾是戰場上臨危不懼的頂級指揮官。

  “唉！”李雲霄搖搖頭，起身離開。

  “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大家都在門口翹首以盼，希望李雲霄能夠開導好哈定。

  “他已經鑽入牛角尖了，隻能靠他自己來想通。不過也好，正好給他放一段時間的假期吧。”李雲霄歎了口氣，解釋道。

  “李將軍...你自己...”比起哈定，大家更擔心李雲霄，他和韓平是非常好的朋友這一點眾人皆知，在當時他的突然昏迷也讓人無比擔憂。

  “我嗎？”李雲霄右手分明顫抖了一下，“我沒事。”他擠出一個笑容，“大敵當前，我們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

  李雲霄抬首挺胸，走在最前麵。他的背影依舊魁梧，高大，脖頸細長，雙肩堅實，背部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站在這個有力的背影後麵，總會有一種莫名的安心，可如果總是在後麵，也就注定看不到守護者臉上的滄桑和心酸。

  哈定利用冥王星拖延的時間部署的防線在短時間內抵禦住了敵人的攻勢，但敵人此次並非試探，而是要一戰功成。如滔天海浪般的攻勢一次又一次撲麵而來，哪怕整條戰線的長度已經被縮小為之前的三分之一，被長度稀釋的防禦力度依然抵抗不了洪水奔襲。

  第二次撤退開始了。

  “李將軍沒法退了，太空戰爭需要足夠的騰挪空間，如果我們退至木星軌道，身後就是火星，那我們就沒有撤退空間了，整條戰線也就失去了足夠的韌性來拉伸。”司令部參謀長急切地說道。

  李雲霄一臉平靜地看向麵前的屏幕，屏幕中棕黃色的球體光滑柔美，圍繞她旋轉的光環波光粼粼，光暈一層一層由內而外的散發，如同故事中天使頭上的金色光環。真美啊，不愧是被稱為“星中美人”的土星。

  可我們守護不了她。

  “必須撤離，土星軌道的寬度依然太大，憑我們的兵力難以建立有效防禦。讓大部分人撤離火星，避免戰爭的影響。”李雲霄冷冷地說道。

  “這...”參謀長看著李雲霄冷峻的臉，他不是在開玩笑。

  自從人類開始全麵建設太陽係以後，火星就取代地球成為了新的人類之都。不光是火星本身，火星周圍建立了數不清的太空城，在夜晚這些太空城散發的光芒如同一道置於頭頂的光圈，聖潔，典雅，美麗。要離開這樣一個繁華的星球回到曾經的地方，就好像從大都市回到故鄉的小鎮，是很多人都不願意的。

  “火星曾經是一片荒蕪，是人類給它賦予了生命，我們不能輕易放棄它。”

  “火星是我們的首都所在地，有濃鬱的政治意義。”

  “所有人退回地球太擠了！”

  ......

  “戰爭年代，一切都要為了戰爭！”李雲霄沒有給那些政要人物一點辯駁的機會。

  大撤退最終還是繼續，由於火星上人口眾多，以至於不得不調用一些軍方的運輸飛船。站在火星太空城的上空，身後無數飛船一排排地向那顆蔚藍星球飛去，眼前久經沙場的太陽係守衛軍在木星軌道再次建立起新的厚重的防線。數量龐大的守衛軍如同一條新的土星光環，不過他所守護的不是土星，是太陽。

  “我們會贏嗎？”

  “我也不知道。”

  李雲霄獨自離開指揮部。

  從茫茫敵艦中飛出一艘陌生的光輝，一瞬間打開了李雲霄封存幾十年的回憶。

  “李將軍，敵人發起攻擊。”指揮部檢測到了這艘飛船。

  “這不是攻擊！”李雲霄斬釘截鐵，靜默地看著這艘飛船飛到自己麵前。

  它搖晃身體，停了下來，龐大的身軀橫陳於李雲霄身前，與李雲霄靜悄悄地對視。

  飛船上走下來三個人，二男一女，熟悉的模樣，熟悉的體型，熟悉的聲音。李雲霄幻想過無數次再會，可真正的重逢不需要坎坷的劇情，那天我正好抬頭，你們正好出現在我眼前。

  “終於回來了啊。”

  “是啊，回來了。”陳嘯天和羅風撲上去，與李雲霄緊緊抱在一團。

  “我們會贏嗎？”

  “會贏的！”

  （大夥清明節快樂。李雲霄獨自奮戰那麽久總算把羅風和陳嘯天盼回來，此刻的趙良遭遇了什麽，楊文李光又身在何方，謝凡帶著李眉和劉瀾瀾何去何從。可能要斷更一到兩個星期，我整理一下思路，所有主角會陸續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