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謙故技重施，抬手間一道冰網向外擴張，網羅住了所有向他倆發射而來的炮彈，之後便是令人膽戰心驚的爆炸。

  上一次臨時組織起的攻擊被林予謙一擊擊退，這一次完全不一樣，近乎整個星域的敵軍都匯聚在此。李雲霄還在地球的時候，曾在電視上看過關於蝗災的報道，鋪天蓋地的蝗蟲把陽光都遮掩了，隨手用鐵鍬揮舞就能砸碎幾十隻蟲子，可根本沒有用。抽刀斷水水更流，這蝗蟲就和水一樣，砸死一片馬上就有另一片擠上來。

  而現在，麵前的敵人就如同蝗蟲群一般，林予謙一次又一次地施展能力，引發爆炸，卻不能使眼前如同蝗蟲般的飛船減少分毫。

  看著氣喘籲籲，隨時可能暈倒的林予謙，李雲霄心急如焚。他學著林予謙的樣子，可威力少了好多，冰網擴展不了多大，李雲霄就失去了對它的控製。

  “太多了！這樣支撐不了多久。”林予謙說道。“那我們該怎麽辦？林先生。”李雲霄焦急地問道。身後的大部隊依舊在有條不紊地撤離，如果他們這個時候選擇離開，對於那些在後方還未撤離的部隊來說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曆史也曾有過由於殿後部隊作戰不力，致使後方部隊還來不及撤離便被敵人追上，那些部隊根本無法反擊，隻能被單方麵屠殺。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林予謙和李雲霄都無法原諒自己。

  “你知道絕對零度嗎？”林予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對李雲霄說道。“絕對零度？你是指零下273.15攝氏度？”李雲霄對這個概念有所了解，“可是這不是理論不可達的嗎？”“所以這才是神的領域。”

  在兩人短短說話的幾秒鍾，高速移動的熾熱金屬已經近在咫尺，李雲霄還記得洛希曾給他們講過的故事，這種金屬堅硬到可以刺穿天使的胸膛，他立即準備降低身邊的溫度來緩慢這些‘死神’的索命速度。

  一股極度的冰冷從林予謙的身體散發，即使是習慣了超低溫的李雲霄也不知覺地打了個哆嗦。在林予謙麵前的一個錐形區域，一切都被凍結了，時間，空間仿佛在這個區域都不複存在，這個狹小的錐形以螺旋狀不斷向外扭曲擴張，不止是區域裏，與這個絕對零度的區域相接觸的空間也因為冰冷開始波動，高速運動的金屬被卷進了冰之領域中，穩固排列的分子由於強作用力的消失瞬間瓦解，又因為低溫的作用無法振動，在外觀上看去黑乎乎的，沒有一點光澤。

  龍卷風形狀的冰冷空間把周圍的一切吸入其中，躲閃不及的飛船在卷入其中的瞬間就失去了結構，如果飛船中有活著的人類的話，他的生物分子會在低溫下失去活性，意識也許會停留在溫度驟降的那一刻，但已經沒有意義了。

  “這就是神的力量？”李雲霄縮在林予謙的身後，依舊被凍得瑟瑟發抖。林予謙周圍的溫度低得可怕，後背卻不停地出汗，看得出他的身體即將到達極限。所幸身後的友軍漸行漸遠，一切都在朝著有利的方向進行。

  “他們已經走遠了，我們想辦法撤吧！你先去準備啟動飛船！”林予謙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說話。“好！”李雲霄知道林予謙撐不了太久，迅速進飛船開啟自動駕駛按鈕。

  “林先生！”他通過飛船的設備播報道。“呲”鏡子破碎的聲音，區域的臨界麵出現了一道裂縫，蛛絲網般的裂紋在光滑的麵上不斷擴張延展，如同一道道惡魔的爪子向林予謙襲來。李雲霄連忙按下關閉的按鈕，可按鈕在此時突然不聽使喚，控製台的智能機器人用沒有語氣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播報“飛船即將啟動！”“快停下！”李雲霄用力砸向按鈕。“你走吧，我本來就走不了。”林予謙平和溫柔的聲音在林雲霄耳邊響起。

  溫度急劇升高，林予謙再也無法壓製住空間中躍躍欲試的微觀粒子。“砰”鏡子碎掉了，屏幕裏林予謙的身體也隨之破碎。沒有了低溫的抑製，粒子們翩翩起舞，釋放出被壓抑的能量，一輪又一輪連環的爆炸，將本就扭曲的空間再度炸得支離破碎，中心的極高密度甚至有產生黑洞的可能，感知到危險的敵方艦隊迅速向外逃散，處於爆炸核心的李雲霄飛船在爆炸前一刻啟動，雖然由於空間的波動，飛船的軌跡被嚴重扭轉，但所幸逃出生天。

  “好好活著啊！”林予謙看著飛船變成了一個小點，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肌肉緩緩鬆弛。

  “到了！”林予謙關掉了飛船的發動器，同時設置了飛船啟動時無法中止的命令，選擇來到這裏，他就沒準備活著，但麵前這個一見如故，像自己弟弟一樣的大男孩不能死，他身上的驕傲，堅韌，勇敢注定他會成為宇宙間最耀眼的明星。

  “霄哥和林先生會沒事的吧！”羅風擔憂地問道。他們處於大部隊的最前端，對林予謙和李雲霄這邊的狀況一無所知。“應該會沒事吧！”陳嘯天的言語帶著幾分不確定。李雲霄在臨別之際未作言語，平淡如水的臉上透露了一絲苦澀，但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堅定而決絕，陳嘯天知道他不是貪生怕死的人，雖然柳芷蘭說過這次撤退計劃與他們三人的失策無關，但李雲霄的自尊心不容許他就這樣退卻，如果不是陳嘯天和羅風確實沒有能力，他們一定也會和李雲霄並肩同行。“要活著啊。”陳嘯天和羅風在心裏默禱。

  敵人的規模實在太龐大了，這種程度的爆炸並沒有對敵人造成可觀的損失，但釋放出的巨大能量已經足夠延遲敵軍的追擊，李雲霄的飛船也受到了嚴重的波及，極度顛簸的飛船讓李雲霄摔得七葷八素，等到飛船終於停滯下來，他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柳芷蘭？陳嘯天？羅風？”李雲霄試著用遠端通信設備去聯係大部隊，但毫無結果，看著黑乎乎的音響沒有半點聲音，緊繃在內心的弦斷了！

  李雲霄跪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自成年以來從未哭過的他此時成了一個淚人。

  戰爭片裏，一個憨厚的新兵為了和軍營裏的老兵油子們套近乎，笑嗬嗬地從褲襠裏摸出藏好的香煙，之後在吞雲吐霧中，認真聆聽老兵的故事。等到第二天，活著的士兵回到軍營，就隻能看到空空的床榻和一份死亡名單，這些在戰場上生死之交的人，甚至隻能在統計死者的名冊上才知道那個一直自稱“虎子”的憨厚青年原來大名叫“董虎”。

  可戰爭就是這樣，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為戰爭片裏的主角，或者說真正的戰爭裏根本就沒有主角。李雲霄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無力，與他相識不過幾天，長得白白淨淨，談吐儒雅，笑起來很溫和的林先生就在他眼前被戰爭吞噬，而他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在事後無能為力的哭泣。

  （音樂：a person’s starry sky）

  將眼淚擦拭幹淨，李雲霄透過屏幕看著飛船之外的茫茫宇宙，與他在地球上看到的燦爛星空一樣，黑色的背景下星河璀璨，每一顆星星，每一片星雲都散發朦朧的光芒，向遠在光年之外的人盡力展現自己的美感，但李雲霄知道，這妖豔的美麗是一朵帶刺的玫瑰，他的手被這些無比尖銳的刺紮得血流如注。

  “該去哪呢？”李雲霄深深地歎息，自言自語道。“回地球吧！”是小藍的聲音。李雲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還在啊，小藍。”置身於陌生的環境，身邊還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工智能，“挺好。”李雲霄心想。“是的，你是我的主人，我會一直跟著你。”小藍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肉麻的話。

  “那就按你說的，我們回家吧。”李雲霄釋然地笑道，出去這麽遠，都快忘了地球永遠是他的家。

  想起地球讓李雲霄頹然的身體多了幾分動力，就像在黑夜的海洋中漂泊的大船看到了遠方燈塔的明亮，就像是城市中漂泊者在萬家燈火中看到了屬於自己的光。小藍輕鬆地開啟飛船的自動駕駛功能，屏幕上象征目的地的點被一抹藍色標記，透過紛亂閃爍的屏幕，李雲霄仿佛可以看見那個湛藍色的星球。“那個被稱作‘家’的星球現在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