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回來了，工作還順利吧。”趙良出飛機站，父親便迎了上來。“挺好的。你跟我媽她…還好吧？”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到了嘴邊，也隻剩下一句簡短的問候，父子倆的交流有時隻需要一個眼神，一句話就夠了。“好著呢，車停在外麵。”父親走在前麵帶路，頭發稀疏了很多，剩下的微少的頭發也都摻雜著白發，走起路來也沒有記憶裏的虎虎生風。父親是一座山，這座山老了。

  “良兒回來了！”一進門就聽到母親的聲音。“是啊，媽我回來了。”趙良說道，這句話在他過去的歲月裏說過不知道無數次，隻是這次開口還是鼻子一酸。“媽我回來了”是他放學回家的第一句話，不管母親是否在家，仿佛說了這句話，麵前的屋子便成了家。

  趙良溜到廁所將眼眶中打轉的眼淚擦幹，才回到飯桌上。“怎麽樣，好吃嗎？”“工作還好吧？”“談朋友了嗎？”“這趟回來應該就不用去了吧。”一頓飯，母親總是從頭嘮叨到尾。以前聽起來厭煩的話，現在聽到耳朵裏格外悅耳。趙良一邊吃飯一邊笑臉盈盈地對母親的問題一一回答。“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工作很重要，也要抓緊時間找女朋友啊。”母親勸道。“嗯，知道了。”趙良笑著敷衍道。“有沒有看上的啊？我看你給我寄的照片，那上麵的姑娘就挺不錯。”母親不想轉移話題。“照片嗎？應該是燕妮老師寄去的。”趙良暗想。想著也行照片上的姑娘是李眉或者劉瀾瀾，趙良認真地說道：“都是普通的同事，大家隻是在一起工作罷了。我們的工作很機密，大家都不能私下交流的。”“行行行，我同事的侄女也不錯，下次安排你們認識下。我見過那小姑娘，文文靜靜的，挺好。”母親又說道。“別啊，我過段時間還要回去工作。”趙良苦笑道。“又不是不回來，隻是認識一下。”母親堅持道。

  本以為母親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在家裏剛過了幾天舒服閑散的日子就被母親拉到外麵吃飯。看到席間坐著一個化著淡妝，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玩手機的女生，趙良這才明白怎麽回事。隻是事已至此，趙良隻好硬著頭皮坐過去。一頓飯的功夫都是家長們在聊天，趙良也隻是從大人們的口中知道這個女孩叫林冰。兩人沒怎麽交流，隻是客套禮貌地回答了一些問題。

  母親似乎對這個女孩很滿意，吃過飯，非要趙良帶林冰去看電影。林冰倒是沒表示拒絕，趙良也就隻好順從母親的意思。

  到了電影院，趙良向林冰詢問看哪一部，林冰表示隨意。趙良無奈，隻好拿出手機選了一部評分高的。也許是太久沒來電影院了不適應電影院的氛圍，又或者是旁邊坐著林冰，趙良從未帶女生看過電影，反正趙良看得並不舒心，總是看不進去劇情。林冰倒是看得入神，一直沒怎麽動。

  兩人一直沒怎麽說話，趙良想敷衍過去也好。臨別之際，林冰突然問道：“你的工作能不能跟我稍微講一講？”“不能。”趙良直截了當。“小氣。”林冰嘟著嘴嘟噥道。趙良直得苦笑，這也沒法說啊。“沒什麽說的，那我回去了。”林冰說道。“好。我送送你吧。”趙良點點頭。“不用，我家離得挺近的。”林冰擺擺手。“哦，那你路上小心。”趙良準備轉身。“你還真不送啊。”林冰在趙良身後跺跺腳。“啊。”趙良不太明白林冰的意思，一時間左右為難。看著趙良窘迫地樣子，林冰失笑道：“聽你媽媽說，你以前也沒談過戀愛？”“嗯，對啊。”趙良如實回答道。“那我還是送送你吧。”趙良走回林冰身邊，這次林冰沒有拒絕。

  兩人又恢複沉默，路燈拉長了兩個人的影子，趙良看著兩邊的街道，回憶起過去的點點滴滴，過了這麽些年，小店換了一家又一家，家鄉的街道走向脈絡，還是沒有什麽變化。“我談過一段很長的戀愛。”過了馬路，林冰自顧自的說道。“嗯。”趙良示意自己在聽。“有兩千一百多天。可去年還是分手了。”林冰繼續說道，語氣很平淡，沒有悲傷和顫抖，仿佛隻是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為什麽分手呢？”趙良順著她的話問道。“我到了。”林冰答非所問。“好。”趙良不再追問。

  晚上回到家中，林冰發來微信：“認識你很高興。”趙良淡淡微笑，本想把事情說清楚，但輸入出來也就隻有三個字：“我也是。”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也沒了聯係，母親催促趙良多約約林冰，不過趙良隻當耳旁風，什麽都不說也許就是最好的答複。

  無巧不成書，故事的發展總是在一個又一個的偶然中進行。一個晚上，趙良獨自在水庫邊散步，小鎮上有無數人在無數個晚上都在這裏散步，水庫邊的柳樹越長越高，人也越來越老，趙良有時想：有的人從很小的時候就在這裏走了，走過了童年，走過了青年，走過了中年，老了還在這裏，也許他在這一輩子走過的步數總和可以繞整個中國轉一圈，可他依然在這裏。

  “趙良？”林冰試探性地問道。趙良側身細看，林冰穿著休閑的T恤，挽著閨蜜的手。旁邊的女生問道：“這是你之前說的那個男生嗎？真的長的好乖啊。”“長得乖？”趙良訕訕地微笑，黑夜中林冰看不清趙良的表情，嗔怪道：“這段時間很忙嗎？也沒聯係我耶？”趙良歎了口氣，決心把話說明白，“不好意思。”這是趙良的最後一句話。“好吧，那就當交個朋友吧。”林冰遺憾地說道，但並不悲傷。一直到她和她的閨蜜走遠，趙良才轉身離開。

  “回來還順帶相個親？”楊文不知哪個地方冒出來。“你怎麽在這裏？”趙良驚訝地問道。“在家裏太無聊了，以前的好朋友都結婚了，一個個怕老婆怕的要命，晚上喝酒都沒人去，我一想你跟我住的比較近，就過來看看嘍。”楊文攤手。

  “不在家多陪陪父母嗎？”趙良問道。

  “都待了兩三個星期了，也陪夠了。家啊，就是不回去的時候日思夜想，回去了就開始被嫌棄了。”楊文哈哈笑道。“還是說說你吧，都準備相親了？”

  “被老媽騙去的，都跟人家說清楚了。”趙良隨口回答道。“那女的挺一般的，以前可是有個談過幾年的男朋友。”楊文邊走邊聊。

  “你也太無聊了吧，還調查人家？”趙良吐槽道。“哈哈，我昨天就來了，悄悄查了你的手機。”楊文壞笑。“查手機？”趙良皺眉。“對的，有小藍嘛。”楊文指了指耳朵，“那女生的好多聊天記錄我這都有，給你看。”楊文掏出手機，翻出一張聊天記錄，遞到趙良眼前。“我不看！”趙良把頭偏向一邊，眼角的餘光還是瞥到了聊天記錄中的一句話“以後應該不會再愛上別人了，就找個合適的人嫁了。”。

  趙良盡量壓抑住自己的好奇不去琢磨這句話的前因後果，不過楊文還是不合時宜地讀了出來，“這是她跟她閨蜜說的，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合適的人？說的是我嗎？”趙良淡淡地微笑，抬頭看了看夜空，城市的霓虹燈遮掩住了星星的光芒，隻能依稀看到朦朧的半輪月亮，“管她呢？跟我又沒什麽關係。”

  本來就是嘛，一段以天為單位來記錄的愛情，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合適的人，就忘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