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顏這麽說了之後，傅穎香的神色果然好了很多，眉宇間的苦悶眼見著淡化了下去。

  “顏顏，我們幾個裏麵，最早出去的應該就是你了。”

  聞言，葉歡顏愣了愣，“你忘了還有小五了，小五就剩下半年的刑期就能出去了。”

  她說了這話之後，卻見傅穎香依舊是一臉篤定的神色，

  “那，要是我出去的早，我給你帶個信吧，你哥哥住在哪兒？叫什麽名字？”

  “你出獄之後給我哥打電話就行了，走之前我給你寫個電話號碼，我哥叫顧琉。”

  葉歡顏點點頭，

  盡管她並不覺得自己會提前出去，但是看在傅穎香這麽難受的樣子，說話的時候自然也是順著她一些，給她一些希望總是好的。

  當夜，傅穎香便往葉歡顏手中塞了一張紙片，疊的很小，讓她貼身收了。

  至於傅穎香為什麽沒在號子其他姐妹麵前提過這件事，葉歡顏也考慮過，或許是覺得不值一提，畢竟傅穎香這個人看起來不大像是喜歡麻煩別的幫她做事的人，葉歡顏猜測她是心中焦慮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這才跟她提起。

  顧鳳鳳走後不久，號子裏五個人被獄警派去做一些簡單的體力活兒。

  主要是幫著那些做紙箱子的廠房當苦力搬運工。

  紙箱子不重，就是體積大，中號的一次隻能搬上兩三個，大號的隻能搬上一兩個，來來回回的跑個沒停，加上獄警又催的厲害，五個人每天從外麵吃了晚飯回到號子裏麵都是累的雙腿打顫。

  “這日子什麽時候到頭啊？”蘇紅唉聲歎氣地捶著腿肚子，“搬東西還好，就是我這腰不大好，彎腰起身彎腰起身的，真要了命了。”

  小五剛洗完頭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笑道，“人家秋姐養尊處優的都沒像你這麽叫苦連天，你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啊？”

  聞言，蘇紅眼睛一瞪，“能不能盼姐點兒好，姐是小姐身子就不能也是小姐命了？”

  小五把毛巾搭在腦袋頂上，兩手一攤，“就這兒？我們四個都給你當丫鬟，這日子也過不成小姐啊？”

  蘇紅忽然笑出聲，

  “老娘都當了這麽多年小姐了，現在倒是解放了。”

  眼見著這倆人又開始沒正經，傅穎香在一旁笑，見葉歡顏拿著水盆從洗手間裏出來，似乎是要坐在床邊泡腳，她趕忙迎上去，

  “我來就行了，你胳膊還沒好呢。”

  葉歡顏推辭了幾句，反倒被她瞪了兩眼，拉著她在床邊坐下了。

  這二人倒是和睦，

  隻是落在莊素秋眼中，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傅穎香兩眼，眼神中泛起一絲警告的意味。

  傅穎香的目光偏了兩寸，故意裝作沒看見她的眼神，便蹲下身子，試了試水盆中的水溫，“顏顏，這水溫低了點兒，我去給你打點熱水再洗。”

  見狀，莊素秋起了身，“還是我去吧，顏顏還是為我受的傷，這點小事以後不勞煩四妹，還是我來。”

  傅穎香知道躲不過，便也沒有強求，訕訕一笑，“那勞煩秋姐了。”

  葉歡顏卻被這兩個人鬧得有點尷尬，自顧自下了床，“秋姐，您別忙了，還是我自己來吧，我手不礙事，況且還有一隻手沒受傷呢。”

  兩人自然是都跟著到了洗手間放置熱水瓶的地方，葉歡顏搶先一步拎著熱水瓶出來了，邊走便嘟囔，“我還沒四肢不全呢，你們就這麽寸步不離地跟著我，要是獄警看到了，像話麽？”

  她並未注意到身後二人對視的時候，雙方眼中的各不相讓。

  兩人站在洗手間門前，與葉歡顏之間拉開了一些距離，加上蘇紅與小五吵鬧的背景音，這倆人說話時，便不那麽引人注意。

  莊素秋比傅穎香高了半頭，說話時壓低了聲音，眯著雙眼的樣子帶著幾分警告的寒意，“你的身份我已經弄得清楚了，的確，你沒撒謊，隻是你要顏顏做的事情，我需要知情。”

  傅穎香神色一怔，似乎是沒想到莊素秋的消息來得這麽快。

  同是在牢裏待著，最近也並未有人來探視她，她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在自己坦白之前，還是之後？

  “我隻是讓她幫我聯係一個人而已。”

  “聯係了之後呢？”

  “報個平安。”

  “之前那兩個女人，也是做了這樣的事情？”

  “嗯。”

  “這件事的危險性這麽大？”

  “我不清楚，你知道的，我的處境還不如你，我與外界已經失去聯絡了，我想那兩個人根本沒有把我說的消息成功帶到。”

  “為什麽你覺得顏顏能帶得到？”

  “除了她，我沒別的辦法，我需要盡快通知……我朋友，我現在的處境。”

  莊素秋知道傅穎香不是在撒謊。

  她將事情挑明了之後，她心中反而鎮定了很多，隻是讓葉歡顏送個信而已，別說這丫頭外麵一定有人能護著她，就算是沒有，她自己挑幾個人跟著，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這麽一想，看向傅穎香的神色這才緩和了幾分。

  傅穎香察覺到莊素秋態度上的變化，鬆了一口氣，抬眸道，“秋姐，謝謝你理解。”

  莊素秋漫不經心的露出一抹笑意，

  “守家業最難，一不留神就沒臉麵去見父母了，你我家業雖然不是一個路子的，但是處境相差不大，要說這兒還有誰能理解你，恐怕也就隻有我了。”

  傅穎香神色中隱有感激之色，卻不等她說話，隻聽得“砰”的一聲炸響響徹整個房間，小五先驚呼了一聲，莊素秋與傅穎香二人同時循聲望去，

  是熱水瓶炸了，就炸在葉歡顏的手邊，

  伴隨著蘇紅的尖叫，整個號子陷入慌亂。

  “顏顏，你怎麽了？”四個人前後驚呼著跑上前圍成一團，卻手足無措，

  藍色的塑料盆擺在床頭地上，旁邊是倒在地上的熱水瓶，正汩汩的冒著熱氣，葉歡顏瘦弱的身子此刻軟綿綿的癱倒在床邊，任憑熱水流在她手上也毫無知覺，整個人竟然已經暈厥過去了。

  莊素秋畢竟老成，第一個反應過來，“叫獄警，快……”

  “小五搭把手把她先扶起來，別被水燙著了。”

  在眾人的慌亂中，葉歡顏隻是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手臂不斷地傳來刺啦啦的疼痛，可是好像全身都僵硬了一樣怎麽也動不了，眼皮也睜不開，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