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我先出去上個茅房，你摟著福寶睡。”

  薑老爺子怕吵醒福寶，躡手躡腳下了床。

  去到院子裏，他找了個角落，雙手捂住嘴，一陣猛咳。

  借著月光，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好險，還沒有血。

  但也隻是現在沒有血，以後會不會吐血，就說不定了。

  從前兩天開始，他就覺察到自己慢慢開始咳嗽了。

  起先隻是喉嚨有些癢，但後來咳嗽的越來越厲害。

  他十分擔心，自己會不會也染上了這次的瘟疫。

  月光下，薑老爺子一臉愁苦。

  雖說上沒有老了，可下還有小呢。

  他要是走了，這一家老小可怎麽辦？

  他明明已經很小心了，根本就沒接觸過得了瘟疫的人，怎麽就會染上了呢？

  薑老爺子心裏一陣酸楚。

  他走近大門，想要撥開插銷。

  萬一真是得了瘟疫，他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決不能留下傳染家人的可能。

  薑老爺子心裏剛有了這主意，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帶著哽咽的一聲。

  “老頭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他一個激靈，回頭，便看見了薑老太太。

  “媳婦，我……”

  薑老太太走過來，拉起他的手。

  “你不用瞞著我，我都知道了。我是你的枕邊人，我有什麽是不知道的？”

  薑老爺子一驚，“你都知道了？”

  “你咳嗽，我聽見了。”薑老太太紅著眼眶，“老頭子，你是打算不拖累咱們家人，一走了之嗎？”

  薑老爺子沉默了，他沒吭聲，可也沒否認。

  薑老太太眼淚都出來了，“你就忍心扔下我，扔下福寶，扔下這一家子，自己甩手去了？”

  “你別激動，別讓他們聽見了。”薑老爺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我不是要扔下你們，這不是，沒辦法嘛……”

  他重重歎了一口氣。

  現在這瘟疫到底傳不傳染旁人，誰也說不好。

  萬一傳染給了他們，他這不心裏更難受了麽！

  “媳婦，我得走。”薑老爺子盡管不忍心，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不成，反正你不能走！”

  薑老太太聲音突然拔高了起來，“老大老二！老五老六，你們都出來！”

  “媳婦，你這是要幹嘛呀！”

  薑老爺子想阻攔他，但薑老太太的聲音很大，已經把他們全都驚醒了。

  “怎麽了，娘？”

  “爹，娘，你倆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外麵？”

  劉桂芳和夏柳枝也跟著出來了，“是啊，爹娘，啥事？”

  薑老太太緊拽著薑老爺子的手不放，“都跟我進屋，咱商量件事！”

  屋裏，一屋人圍著桌子，眼神齊刷刷地看向薑老爺子。

  就在剛才，薑老太太已經把這件事原原本本說給了他們聽。

  薑老五最先開了口。

  “爹，你怎麽能這麽想呢？咱是一家人，哪有趕你出去一個人等死的道理？！”

  劉桂芳也急急地說：“爹，你要真這麽幹了，不是往我們心上紮刀子嗎？！”

  夏柳枝怯生生地開口：“我，我也不想讓爹走。可咱爹說的也沒錯，家裏還有孩子呢……”

  夏柳枝是有些怕的，這瘟疫這麽嚴重，誰要染上了，那就隻剩下等死的份了。

  大家都沉默了。

  誰也不能指責夏柳枝自私，畢竟，她說的是實話。

  “總之，老頭子不能走。”薑老太太平靜地開口。

  “咱把多餘的房間收拾一間出來，讓你們爹住在那，一日三餐我送飯。”她說。

  “要是真傳染，也是先傳染我，到時候我跟你們爹一起走。”

  將老太太說的很平靜。

  “媳婦！”薑老爺子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你這不是胡鬧麽！”

  “我沒有胡鬧。”薑老太太拉著薑老爺子的手，“咱倆是一輩子的結發夫妻，斷沒有扔下你我自個兒活命的道理。”

  薑老太太頓了頓，又說：“真要是有那麽一天，老大，福寶就交給你倆照顧了。我們給福寶存的那些嫁妝，別人就算是餓死了也不能動，等福寶嫁人的那天，全都給福寶帶走。”

  薑老大抹了把眼淚，“娘你放心吧！”

  就在這一家人抹著眼淚，心裏直疼的時候，床上的小福寶，正在半夢半醒之間。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腦海裏。

  “吐血，起疹子，是初期症狀，後期……”

  “要解決這個的辦法很簡單，隻需要……”

  後麵的話，她聽不清了。

  小福寶一著急，蹬著腿醒了過來。

  她茫然地揉著眼睛，剛才她夢見什麽了來著？

  想不起來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不行，一定要想起來！

  那件事好像很重要，她一定得想起來！

  福寶抱著自己的腦袋，嘴裏嘀嘀咕咕。

  “福寶加油，福寶想起來……”

  這件事是很重要的，她不能忘記！

  剛才是怎麽想起來的來著？

  對，做夢！

  小福寶一頭紮到枕頭上。

  她要多睡覺，多做夢，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夢見答案了！

  抱著自己的小娃娃，福寶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裏，她見到一台四四方方的東西，它會發出聲音，上麵還有會動的人。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手裏拿著一樣東西，正在講解。

  “由蚊蟲叮咬引起的這種奇怪症狀，由它就可以解決……”

  小福寶用力去看，可怎麽也看不清那樣東西是什麽。

  她一著急，小腿一蹬，又醒了。

  氣氣！

  小福寶嘟著嘴，使勁拍了自己腦袋一下。

  怎麽一到關鍵時候就醒呢！

  不管了，再睡！

  這一晚上，小福寶都沒睡好。

  她翻來覆去的重複在睡著和驚醒之間。

  小福寶太想知道，自己夢見的到底是什麽，以至於連薑老爺子還沒回來這件事都沒注意。

  第二天清早，薑老太太幫她洗臉的時候，小福寶還在打瞌睡。

  好困，她一整晚都沒睡好。

  想起來就氣氣，她怎麽一到關鍵時刻就醒呢！

  “福寶怎麽了？”薑老太太注意到了她的黑眼圈。

  這麽小就有黑眼圈的福寶，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呆萌的幼年熊貓崽崽。

  “福寶沒事。”她揉著自己的眼睛，問，“娘，爹爹呢？”

  “你爹他……”薑老太太遲疑著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