駁論12
作者:搖搖兔      更新:2021-11-08 22:10      字數:5548
  駁論12

  偌大的房間裏光線柔和,有一麵大白牆上掛著一幅油畫,油畫上是個男人。

  隻見男人跨坐在椅子上,戴著黑色眼罩,遮擋住半張精致的臉,他的雙手被聽診器約束著,半褪的白大褂掛在臂彎,露出裏邊的黑襯衫。

  興許是不舒服,修長白皙的脖頸微微後仰,像隻白天鵝那般。

  冷白的皮膚與黑襯衫極富視覺衝擊力。

  就是這樣的一幅畫被精致的畫框框了起來,仿佛畫中這個漂亮男人是籠中雀那般,被豢養了起來。

  接著便是旁邊一半的空白牆的位置貼滿了照片,有畫上這男人身穿白大褂像是在就診時的、有購物時挑選商品時側臉的、還有上課時……等等場景。

  唯一有變化的,那便是照片上的男人,從四年前略有些青澀禁欲到現在的溫柔成熟,就像是一顆水蜜桃,隨著時間愈發的香甜。

  這個充滿著窺探欲/望的房間,就像是一張旖旎的網,正在一點一點的擴大。

  付星燃欣賞完自己的愛作,走向另一麵牆。

  另一半牆有一麵很大的玻璃櫃,玻璃櫃麵擺著幾近上千瓶的香水,幾乎全是奢侈品香水。還有不少精美絕倫複古玻璃瓶,在光的勾勒下玻璃瓶裏的液體泛著色澤的昳麗。

  隻見每一個放玻璃瓶的位置前都有一個標簽,上麵寫著年月日,而絕大部分寫的都是特殊的紀念日,比如西方的情人節,傳統七夕節,520這樣的特殊符號日子。剩下的日期一個是12月13日,一個是9月22日,還有9月27日。

  9月22日是他們相遇的日子。

  9月27日是他們第二次相遇的日子。

  12月13日是蘇黎煦的生日。

  而12月13日的香水目前總共有29瓶,代表著他給蘇黎煦準備了29份生日禮物。

  本來想著如果蘇黎煦還沒回來他就一直做,做到蘇黎煦回來為止把這些香水全部送給他。很幸運的是,他沒有等太久蘇黎煦就回來了。

  所以在找不到蘇黎煦的四年裏,他在每一個特殊日子都給蘇黎煦做了香水,包括他們相識的周年紀念日,還有蘇黎煦的生日。

  他想過了,在他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時,他沒能出現在蘇黎煦身邊,這些香水就當是他沒來得及出現的禮物。

  十六歲時的付星燃才正式認識了二十六歲的蘇黎煦,本應該更早的。

  輕輕推開玻璃門,付星燃拿出其中一瓶香水,這是蘆丹氏玻璃紙之夜係列裏的八月夜桂花。

  他在脖頸側輕輕一噴,蜂蜜桂花的甜和木質的沉香像秋天裏溫暖的微風擁抱著那般,就是這個味道,在他絕望的瞬間,在二十樓的天台救了他。

  ——不要鬆手!

  這聲竭盡全力的聲音,那雙抓著他的手,還有八月夜桂花的味道,讓他收回放棄世界的念頭。

  更在十六歲那年,蘇黎煦成為他的心理醫生後帶著他逃出了彷徨掙紮恐慌的歲月,從那之後這個味道隻要一聞到總能讓他熱淚盈眶。

  而更多的是上癮。

  這份上癮沒有人知道更深的意義,連他父親都不知道為什麽他一定要蘇黎煦做他的心理醫生。就連蘇黎煦也不知道的,為什麽自己從第一眼就那麽的喜歡他。

  包裏,枕邊,車裏,他都會放著這瓶香水。

  就像是那份被愛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窺探的羞澀讓他興奮,他身上帶著這道八月夜桂花的香,就像是向所有路過他身邊的人大聲說道,這是我喜歡的人身上的味道。

  這是蘇黎煦的味道。

  這是讓他能夠活下去的味道。

  而他父親說他真的被這香水衝昏了頭,他才不否認,因為他就是被蘇黎煦衝昏了頭。如今蘇黎煦出現了,那他就原諒蘇黎煦突然消失吧,可若是蘇黎煦再一聲不吭的離開他,那他真的會生氣的。

  隻要不離開他那他會給蘇黎煦這個世界上最滿的愛,因為他的眼裏隻會有蘇黎煦,不會再有其他人。

  付星燃緊握著香水瓶身緩緩側過身,他抬眸看向掛著蘇黎煦畫像的那麵牆前,望著他心愛的男人,雙眸中盡是癡迷。

  終於可以將這滿櫃的香水送給他心愛的人了。

  “付星燃。”

  房門口驟然響起一道嚴厲的嗬斥聲,付星燃聽到也沒有回應。

  他把手中的香水放回櫃子裏,而後拿了一支自己製作的香水,這是他跟一個老師學了很久的,才做出這道非常像蘇黎煦給他的感覺的香水。

  想著一會去找蘇黎煦,把這隻香水送給他。

  “你知道你現在這是什麽行為嗎?”付先生踏進房間走到付星燃身旁,表情陰沉,他實在是難以直視這間房間,丟掉這家夥就要發瘋,這裏簡直就是個禁地:“星燃,我說過很多次,你這是違法的,如果蘇醫生知道他會怎麽想你,他會很害怕。四年前你對他做了什麽,他為什麽走你還不清楚嗎!”

  嚴厲的責備在房間裏驟然響起,像是導火線。

  付星燃側眸對上付先生,眸中充滿著戒備和敵意,宛若一隻刺蝟,渾身上下都無法接受這男人的靠近:“你有資格管我嗎?你可以像當年那樣不管我,把我丟在精神病院,反正我怎麽樣你都無所謂。”

  這哪裏還是在蘇黎煦麵前的那個小乖乖。

  諷刺般的話語直接引燃了導火線,讓父子間的爭吵一觸即發。

  付先生胸膛上下起伏著,他控製住自己的怒意,但是當年的事情確實讓他沒有很足的底氣去管教付星燃。他現在覺得自己向蘇黎煦的請求可能又是一次錯誤,擔心會讓蘇黎煦陷入另一個困境中。

  又想到蘇黎煦說不要跟付星燃說治療的事情,可如果不說的話這家夥意識不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已經陷入極端偏執當中,他不可能放任付星燃,這家夥太危險了。

  這滿牆的畫和照片就是證據。

  還有這滿櫃子的香水。

  看得他觸目驚心也震驚。

  可他作為一個父親不可能放人自己的孩子繼續這麽下去,這種病態的愛讓他發指。

  “看來你還是覺得當年我跟媽一起死了會更好。”付星燃感受到父親的沉默,他笑道:“一了百了,也不用讓人說你有個神經病的兒子。”

  付先生聽到付星燃這話眉頭緊蹙,沒忍住拔高語調:“胡說八道什麽,我什麽時候說過你丟人了。”說完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似乎有點重,有意識的放緩:“星燃,爸爸說過會陪著你的,你想要什麽爸爸都會給你,我說到做到。”

  “我想要蘇黎煦。”

  “除了蘇黎煦。”

  父子倆的異口同聲讓兩人對視時陷入須臾的沉默。

  付星燃說道:“我隻想要蘇黎煦,其他我都可以不要的。”

  付先生覺得頭更疼了:“付星燃,我跟你說,喜歡不是靠不正當手段去奪得的。你看你滿牆這些畫這些照片,寧願藏這些東西也不願意去光明正大的追求人家,你這不是喜歡,你隻是覺得蘇醫生跟媽媽很像,是不是?”

  “我分得清楚。”

  付星燃說著,走到那副巨大的畫像前,抬起頭,像是在仰望自己的神明那般,雙眸染上光亮,也在幻想著將神明拉下神壇褻瀆神明時的場景。

  “媽媽是生我的人,蘇黎煦是讓我活下來的人,我很清楚。媽已經沒了,我不能再沒有蘇黎煦的。”

  付星燃的手輕輕撫上畫像,指尖正好觸碰到畫像上蘇黎煦的手,屈指蜷縮,光影交錯,仿佛拉住了這隻手。

  就像當年他準備從二十樓跳下去蘇黎煦握住他的那隻手。

  “我要告訴他,我非他不可,如果我沒有他早就死了。”

  付先生心裏五味成雜:“如果蘇醫生不喜歡你呢?你要犯傻嗎?”

  付星燃轉過身看著自己的父親:“他會喜歡我的,我保證。”

  這是極其堅定篤定的話語。

  兩人對視僵持了一會。

  最後付先生打破沉默,他歎了聲氣,無奈妥協道:“那你向我保證,靠近他可以,但你一定不可以傷害蘇醫生。”

  付星燃再次看向畫像,他怎麽可能舍得傷害蘇黎煦,這可是他的救世主,他的神明,是他想要澆灌的玫瑰花,他小心翼翼嗬護都來不及。

  “我怎麽可能會傷害他。”

  付先生無奈歎息,而後走到付星燃身旁,把手中的兩把鑰匙和門禁卡遞過去:“拿著。”

  付星燃低頭看了眼,就看到門禁卡上浪漫裏的字眼。

  “上次你不是說想住浪漫裏嗎,那裏離你學校近對吧,爸給你買了,你想要的1204。裏邊是精裝,什麽家具都齊全了,阿姨也已經打掃過衛生你想過去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付星燃接過鑰匙和卡。

  “以後心裏有什麽不舒服的可以多找找蘇醫生,不要總是憋著,也不要嚇到人家,追人要有誠意。”付先生記下了上回兒子一直在念叨著的公寓,以為是兒子單純喜歡,壓根不知道為什麽。

  付星燃淡淡應道:“嗯。”

  垂眸間眸底的笑意蕩開,像是徹底滿足了什麽。

  說完拎著自己的香水轉身離開,腳步匆匆,像是迫不及待那般。

  身後的付先生看著付星燃離開的背影,而後轉身看了眼這個房間裏滿牆的蘇黎煦,一顰一笑都在藏在了這個房間裏,藏了整整四年。

  最後歎息一聲,便轉移開視線,將這扇門緩緩關上。

  。

  “我們就打了幾場你就把腰給扭了,蘇黎煦,看來你不服老不行啊。”

  浪漫裏公寓樓下,大老遠的就看到兩個男人相互攙扶著。

  蘇黎煦倒吸一口氣,實在是覺得腰疼得不行,他摁住何試的手停下腳步:“停一會,我覺得我腰直不起來了。”

  何試見蘇黎煦的臉色煞的白了,眉頭緊蹙:“還是去醫院拍個片吧。”

  “我現在也走不過去了,能從球場走回樓下我覺得我已經耗費我所有精力,你還是扶著我挪回去吧。”蘇黎煦覺得自己今天也夠倒黴的,在接何試的球時竟然把腰給閃了。

  何試想到剛才蘇黎煦接球的時候整個人摔倒,低頭看了眼他的腳踝:“腳踝有沒有事?”

  蘇黎煦搖頭:“沒有吧。”

  何試無奈看了他一眼:“真是服了你,上來。”說完轉過身蹲到蘇黎煦麵前。

  蘇黎煦愣住:“那倒不用背,我腳沒事。”

  “鬼知道你剛才那一下有沒有事,我們現在可不是二十歲的小夥子,你都三十了。”

  “三十也不算很老吧。”

  “別磨蹭快上來,我也三十了可能也就隻能背你個幾步,且行且珍惜吧蘇黎煦。”

  蘇黎煦磨不過何試隻能趴到他後背上,在腳用力的時候眉頭不由得皺了皺,該不會剛才摔的那一下不僅腰扭了腳也扭了吧?

  何試背著蘇黎煦往公寓大門進去,倏然不知身後不遠處有道眼紅的視線緊緊盯著他們。

  付星燃緊攥著手中的黑色禮品袋,眼眶泛紅的看著不遠處舉止緊密的兩人,那男人是誰?為什麽可以背著蘇黎煦,剛才還手牽著手,這怎麽看都像是打情罵俏吧?

  他的蘇醫生不會談戀愛了吧?

  難道那個男人是他的愛人嗎?

  他們兩人現在是準備要去做什麽?

  難不成他們兩個人要白日宣淫嗎?

  不行,不可以這樣的,怎麽可以這樣,他的蘇醫生怎麽可以喜歡上別人呢?

  無邊的猜疑讓他陷入焦慮中,悶堵在心口的難受像是針刺那般紮著,一下又一下,讓他否定又肯定。

  最後他跟了上去。

  他要去問清楚。

  此時客廳裏響起蘇黎煦痛呼的聲音。

  “……何試你小力點!”

  “我就輕輕碰了一下而已。”何試蹲在蘇黎煦跟前碰了碰他腳踝微腫的位置,興許是皮膚太白淤青格外明顯:“你先躺好,把腳放在抱枕上我去拿冰袋給你敷一下,免得一會更腫了。”

  蘇黎煦老實躺下,現在他倒覺得腰沒那麽疼反而是腳踝更疼一些。

  何試走向廚房,不經意間瞥到廚房旁的西向小陽台,這裏是放洗衣機烘幹機還有晾曬衣服的位置,而他卻看到上邊掛著不屬於蘇黎煦風格的棒球服。

  “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這種棒球服了?”

  蘇黎煦見何試拿著冰袋從廚房走出來:“我什麽開始喜歡棒球服了?”

  “我看你西陽台掛了一件棒球服我以為是你的。”

  蘇黎煦想起上周付星燃來過家裏,對上何試調侃的眼神,突然不是很想說:“……學生的。”

  何試挑了挑眉:“所以是上次那個喊你哥哥跟捉奸似的男生?看樣子他很高大啊。”

  蘇黎煦沒聽出何試的畫外音,還認真的想了想:“好像比你高一點。”

  何試走到蘇黎煦旁邊直接把冰袋摁在他腫脹的位置:“我需要跟一個小屁孩比身高嗎?”

  “……那你那麽用力幹什麽?”蘇黎煦吃痛的坐起身,然後看著何試放在腳踝上的手,想著推開但還是遲遲沒有動。

  “不會是你之前說的那個患者吧?如果是的話你們走得太近了,別怪我沒提醒你。”何試捕捉到蘇黎煦眼神的遲疑,瞬間明白這家夥是要推開自己了,他鬆開拿著冰袋的手,坐到沙發旁:

  “他就算是你第一個患者,從某個層麵上看確實好像有點意義,但就這樣的關係就能讓人來你家了?而且你就隻有一張床吧,什麽時候你這個潔癖的毛病還是分人的?”

  蘇黎煦:“……我也不知道。”

  但好像就是這麽神奇,剛才何試碰自己腳踝時他想推開但他忍住了,而付星燃在的時候他完全想不到這個毛病。

  “腰要幫你揉一下嗎?”

  蘇黎煦聽到何試這麽問搖了搖頭:“不用,不嚴重,老毛病了,一會我貼個冰貼就好了。”

  “你好像沒跟我說過你這個腰傷是什麽時候弄的?”

  客廳裏的掛鍾走到了中午12點,“噔”的一聲,掛鍾下邊的小木屋裏一隻啄木鳥探出頭來用嘴巴啄著木屋,嘚嘚嘚的聲音像是敲在心頭上。

  蘇黎煦沉默著沒有說話。

  何試見蘇黎煦低垂著腦袋沉默的樣子,像是很難過的樣子,敏感的捕捉到可能是自己說了什麽不該提的:“抱歉,我是不是不該問的。”

  “黎陽走的那天,我從醫院出來後直接去了摩天集團二十樓的空中餐廳,想著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也沒什麽意思。”

  何試詫異看著蘇黎煦。

  “當時餐廳沒什麽人,我進去時就看到一個很瘦小的男孩爬到天台上,我想都沒想就衝過去把人給抱下來了,腰傷就是在抱那個男孩的時候弄傷的。”

  “蘇黎煦,你……”何試欲言又止。

  蘇黎煦對上何試充滿擔憂的眼神,沒忍住笑出聲:“我現在很好,別瞎擔心我,其實我走上二十樓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況且我還救了個小孩,這小孩也算是救了我吧,當時就清醒了覺得自己很糊塗。”

  至於他的潔癖為什麽會有,也是因為他弟弟蘇黎陽在他麵前跳樓自殺當場身亡後,他情緒太激動,好幾個護士死命拉著他,就是那好幾雙手讓他那瞬間感覺到了身心的排斥。

  也不是什麽大毛病,隻是從那之後不太喜歡被別人碰到手。

  除了付星燃。

  “蘇黎煦你竟然沒告訴我?”

  蘇黎煦聽著何試的輕責,垂眸看著自己敷在腳踝上的冰袋:“所以我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吧,隻要活著,什麽都會好的。”

  包括付星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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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星燃:我不能忍,得做點什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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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伯搖頭晃腦的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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