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醫院。

  “太太，您快過來一趟吧，boss他失血過多，現在情況很不好！”

  Lisa緊握手機，焦急的語速連同表情都已經慌亂到不行。

  毫無疑問，她的通話對象是譚秋千。

  正常情況下，這句話一撂下，她下一句的台詞基本也就是哪個醫院，幾號樓第幾層啥啥啥的。

  然而情況顯然並不正常。

  ——“A？”

  也不知電話那邊的譚秋千說了什麽，隻見Lisa先是一愣，隨即發出了一個代表疑問的語氣詞。

  兩秒鍾後，又自顧接了悶悶的一聲“哦。”

  很明顯，譚秋千的回答讓她有點失望。

  正沒主意時，一名白大褂醫生的身影在樓道裏一閃而過，Lisa看在眼中，陡然轉身。

  “不好了，太太，醫生正在給boss下病危通知書，現在就等您過來簽字了！”

  這總可以了吧？

  幾秒鍾後，隨著電話那頭的話語傳進耳中，Lisa眼裏的亮光也逐漸化為了灰燼。

  “……那好吧，太太再見。”

  Lisa垂頭喪氣掛掉了電話。

  兩間教室那麽大的病房內，她拖著步子走到身旁不遠的病床前。

  此時，陳拓坐在床邊，身邊一左一右兩個小護士，左邊的在給他手腕纏繃帶，右邊的往他額前貼了一個創可貼。

  感覺到Lisa走過去，陳拓眼也沒抬，簡單一問：“怎麽說？”

  Lisa蹭了蹭鬢角，麵露難色，“嗯……就……”

  支吾了半天，最終扯出一句答非所問的話，“boss，我覺得，要不然…您還是直接讓醫生出麵，把陳太太請過來吧！我現在說出來的話吧，這個可信度，其實吧，跟您一樣……”

  ——沒人信呢。

  陳拓不露痕跡地歎了口氣，繼續再問：“到底怎麽說。”

  看著boss如此執著，明顯這次是非說不可了，Lisa隻好垂下頭，一五一十地開始攤牌。

  “您都聽到了，我說您失血過多嘛，然後太太當時非常著急……”

  【怎麽回事，為什麽還沒死？】譚秋千如是說。

  陳拓眼瞼繃得溜直，一字一句，“還有呢？”

  “還有……”Lisa耷拉著腦袋，已經低到不能再低，“還有我說您病危……”

  【病危？行我知道了，失血過多走得很安詳是吧。】

  【就這點事磨磨嘰嘰，別再給我打電話了聽到沒有！】

  【TMD煩死了！】

  Lisa全盤複製，一字不漏。

  話音剛剛落下，就聽噗嗤一聲，陳拓那邊還沒給反應，身邊的兩個小護士卻是先聲奪人，不約而同笑出了聲。

  陳拓發冷的目光一一刺過去，最後才落到Lisa身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倒也不用模仿得這麽到位。”

  小護士們眼看又要憋不住笑了。

  Lisa悶頭扯了扯嘴角，忍著沒說“跟您老婆那涼薄至極的語氣相比，我這不過是九牛一毛……”

  這時，包紮步驟接近尾聲，陳拓於是抬了抬手，兩個小護士立即會意，一前一後著退出門去。

  房間的另一頭，相同配置的病床目前還是空空蕩蕩的，Lisa視線收回，欠了欠身：

  “boss，不然還是給您換成單人套房吧，兩個人住到底不方便，畢竟如果太太一直不來的話……”

  那還怎麽虐狗呢？

  “沒事，就這樣吧。”陳拓欣賞著自己紮好繃帶的右手，“他還且得住一陣子呢，也不急這一時半刻。”

  Lisa正會悟著點頭，陳拓又一次發聲：“我住院的事情不要告訴別人，如果有人來……提前通知我。”

  “……”

  不告訴別人，還得提前通知？您倒不如直接說“老婆來了提前跟我說一聲。”

  Lisa嘴角暗撇，仍是笑眯眯地彎腰，“好的，您放心。”

  “那沒什麽事，我就先出去了。”

  見boss沒再說話，Lisa轉身向門外走去，隻是剛邁出門去，上半身又退了回來，“那個……boss。”

  Lisa清了清嗓子，欲言又止著開口，“反正太太現在也沒來，要不您先……把繃帶拆了？咳咳……看著怪勒的。”

  剛要躺下的陳拓動作一下卡住：“……”

  等他一個死亡凝視射過去，Lisa已經撒腿閃人。

  就在這時，幾個白衣護士推著手術之後的周佳起走了進來，徑直去了病房裏另一邊還空著的位置。

  接著就是一陣安頓收拾，大家各自忙碌著，唯獨躺在床上的周佳起一動不動。

  陳拓靠著軟包的床背，將手搭在弓起的膝蓋上，直到護士們都一個個離開，才清晰地發現，周佳起那小子其實是睜著眼睛的。

  隻是雙目無神，空洞的麽得一絲絲的生機，乍一看，跟個睜眼瞎沒什麽錘子區別。

  陳拓忍不住一聲冷嗤。

  沒想到前一波護士們剛走沒多久，後一波大夫們又緊隨而至。

  “來，你們來，這一床的病人很有代表性，我說兩句。”

  一個大齡男大夫剛一進門就開了口，後麵跟了一串的年輕小白，周佳起的床邊剛清淨沒幾分鍾，眼下又被圍得插不進縫兒。

  “今天的縫合手術你們也都看到了，病人傷口不大，眉骨的位置，也就一厘米吧，但我一共縫了一百多針。”

  說到這裏，老大夫不無自豪地推了推厚厚的鏡片。

  陳拓心下啐了一口：靠，一百多針，怪不得推進去那麽久，搞得老子還以為自己下手沒有分寸了呢。

  老大夫聽不到他的吐槽，繼續上課，“你們記住，麵部的縫合術尤其要耐心細致，關係到患者的顏值問題，下手要細而穩，這樣才能避免瘢痕增生。”

  說完，老大夫笑嗬嗬拍了拍周佳起的手背，“這位患者請放心，你的傷口一定不會留下疤痕，找我來主刀就對了。”

  在場的年輕小白們無不讚服，手拿小本本一頓奮筆疾書，明明創口被紗布蓋著呢，仍是轉著圈兒排著隊的輪流湊到周佳起眼跟前兒一通觀察，然後唰唰唰地不知道在寫些什麽玩意兒。

  “這位患者，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許是看到周佳起麵如死灰的表情，大半天了連一點反應都沒有，老大夫終於沉不住氣了。

  然而回應他的隻是該死的沉默。

  “老師，他什麽表情都沒有，該不會是麻藥……”A說到一半。

  “不會。”B接茬表態，“老師給的麻藥劑量曆來都是剛剛好的，不可能存在過量的問題，我看這位患者的狀態，應該是精神還在恢複中！”

  老大夫立時給出一個“孺子可教”的滿意笑容。

  B接著開口，“那麽老師，如果麻藥真的過量的話，會導致哪些問題呢？”

  老師：“……”

  A：“麵癱跑不了吧？”

  B：“痙攣也說不準。”

  C：“麵癱+1，我賭他會麵癱。”

  D：“你們討論的屬於另外一個醫學範疇的了吧……”

  E：“誒你們看，患者閉眼了！他還能閉眼，證明沒有麵癱！”

  F：“咦，老師您怎麽走了？老師您說完了？老師老師！”

  看著眼前這波白大褂兒烏央烏央地開始往外走，陳拓報以感激的微笑。

  ──謝謝你們，老子快樂了。

  正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打開的信息更加讓人快樂：

  boss，有人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