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有聽我說嗎？”

  “你去哪兒啊？”

  財務部門外，靜靜抓著譚秋千不放手，一邊壓低了聲量呼救。

  譚秋千頓住腳，剛要說“你去吧，我在外頭等你”，卻聽靜靜先她一嘴說話：

  “走吧，我們進去！”說話間就把她往屋裏拖。

  “等等等！”譚秋千急著褪手，向後撤步，“我答應陪你來，我可沒說跟你進去啊，我不去！”

  “來都來了，你不進去，我一個人……我害怕！”靜靜不撒手，攥的更緊了。

  譚秋千哭笑不得，“你這話說的，我比你能耐哪兒了？你害怕，我就不害怕了？！”

  正說著，也不知靜靜哪兒來那麽大力氣，譚秋千隻覺腳下忽然猛得踉蹌，下一刻人已經被推進門裏了。

  跑是來不及了，屋裏仨女的，眼下正齊刷刷盯著她倆呢。

  無奈之下，譚秋千吞了下口水，隻好跟靜靜你挨著我，我挨著你，心連心的向前挪步。

  “大姐，我想報個票……”

  靜靜低低的小貓聲，手心發涼的拽著譚秋千，衝中間坐著的一個中年女人說話。

  三個女同事裏，屬這個最其貌不揚，羊毛卷的發型又蓬又亂，敞懷披了件髒舊辨別不清的民族風褶皺棉麻單襖，C以上的巨大罩杯，看著又大又垂。

  知道靜靜是衝自己走過去的，那女人卻看都沒看她一眼，滋當沒聽見似的，自顧擺弄著手裏的檔案袋。

  譚秋千見狀，忍著靜靜幾乎快要摳進她肉裏似的拖拽，生把人又往前拱了拱，示意她繼續發力。

  這節骨眼上，靜靜不用看同伴也知道她什麽意思了，於是暗提了一口氣，牽動著僵硬的麵部肌肉，亮嗓：

  “大姐，我想報個票！”

  拔高嗓門，略帶著急促的聲調，中年女人立即有種被冒犯的感覺，簡直點火就著，尖聲吼道：“喊什麽喊！”

  說時，將手上那一摞檔案袋“啪”的一摔，興師問罪的目光如同刀子。

  譚秋千看著散落一地的檔案袋子，一時沒動。

  靜靜卻一看這光景，立馬就萎了，“我…我來報銷的，有有…有空嗎，大姐你？”

  “沒空！沒看我忙呢嗎？誰是你大姐！”中年女人步步緊逼，“一天到晚，這個也找我，那個也找我，老娘是給你們準備的啊？隨時伺候你們……你，你幹嗎，你幹嗎呢？”

  中年女人正噴得過癮，隻見譚秋千直衝她走過來，彎下腰去揀著地上的檔案袋和卷宗一類。

  “放下，聽見沒？給我放下！”女人並不領情，指著譚秋千，警告的發聲，“財務重地，你算什麽東西，泄漏了信息你負的了責任嗎？放下，給我出去！”

  “宋姐，消消氣，人家還是小姑娘，也是好心……”財務部的女同事淡淡開口，斜睨著別處插了句話。

  女人直接冷笑的回懟：“好心？怎麽，她是好心，我就是壞心唄？”陰陽怪氣的剛說完，目光放到門口，馬上揚了揚手，“……來來來，大夥兒想看熱鬧，都進來看，站門外算怎麽回事啊？”

  聞聲，譚秋千回了個身，這才發現此時的門外，三四個人正堵在門口，耳語著瞧他們這夥人的熱鬧。

  喵了個眯的，真丟人啊。

  譚秋千一下覺得麵皮發燙，又抬眼看了看邊上的靜靜，悶頭駝背的受訓樣子，緊咬著下唇，小麥色的拳頭，骨節攥的發白。

  看這架勢，這趟怕是白來了。

  譚秋千不動聲色，心頭默念著“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鼓勵自己，揀完最後一個卷宗盒子，放回中年女人的桌子上。

  轉身走向了靜靜，“走吧，大姐忙呢，以後再說。”

  譚秋千聲量很輕，拽起靜靜徑直向外走。

  不曾想，這中年女人卻是油鹽不進，給了台階都不下來，對著倆人背影又是一頓奚落：“什麽以後？再說什麽再說！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仗著年輕漂亮就想讓人開綠燈是吧？沒門兒！我告訴你，男人吃你那套，我可不吃！”

  剛才那一番刻薄，譚秋千聽著也是頭皮發麻，卻還能忍。

  直到這最後一句開綠燈的話落入耳中，譚秋千一下頓住，不走了。

  倒不是說這句最刻薄最惡毒，讓她忍無可忍，而是“開綠燈”三個字說出來，這性質就變了。

  正常的工費報銷，這麽一說，倒像她們搞什麽暗箱操作，被她發現了似的。

  譚秋千看著門外那些漸漸變得複雜的目光，覺得這事如果不掰扯清楚了，輿論的高地怕是要被個毒婦給占去了！

  鍋大且黑，絕不能背。

  於是也不顧靜靜急著拽她快走的小動作，徐徐轉身。

  “你說誰開綠燈？開什麽綠燈？”譚秋千不卑不亢，目光直直對向那張猙獰的嘴臉，

  “大姐，我們可是嚴格按規定，按正規的程序來申請報銷的，沒有一處不合規的地方，不信的話，你現在就操作一下試試？”

  “趁著大家都還沒走，正好也做個見證嘛！”

  譚秋千說完，回身掃了一眼外頭的看客。

  經她這麽一說，此刻吃瓜群眾在想什麽，她並不確定，但能確定的就是，那一雙雙迫切吃瓜的目光，那是真的迫切啊！

  簡直嗷嗷待哺。

  譚秋千心下無語，卻還沒等把視線重新落回到那個中年悍婦身上，耳邊一陣破口大罵先聲炸開：

  “我呸！你個小賤-人，反了你了！”

  穿透力極強的尖聲，譚秋千嚇一激靈，耳膜鼓噪之時，卻見那發狂的婦女已經拎著袖子衝她逼近：

  “就憑你那三言兩語，也敢在我這兒搬弄是非？”

  “單位是給你們家開的嗎？你說拿錢就拿錢？告訴你，報不了就是報不了，誰來了也是報不了！”

  婦女粗聲大嚷，唾沫星子隔著一米遠都能噴濺到譚秋千臉上。

  她實在是搞不懂，這彪悍的婦女哪兒來那麽大氣性，爆發力一浪接著一浪，根本停不下來！

  此時門口的人越聚越多，蛐蛐咕咕的聲音不絕於耳。

  “不要臉。”

  譚秋千沉沉的發聲，卻很清晰的傳入了在場眾人的耳朵裏，因為這一聲之後，她明顯感覺身後一下安靜了。

  “賤-人！”發狂的婦女瞬間跳腳開罵，臉上橫肉瘋狂抽搐著，“你個不知死活的小騷-貨，給你臉了敢跟我叫板！男人麵前騷情慣了是吧，我可不慣著你！”

  譚秋千充耳不聞，直接拉上靜靜就走，卻很快又被按住。

  “想走是吧？沒門兒！小丫頭片子，今兒當著大家的麵，看我非撕爛你的嘴不可......”

  被個粗糙的硬手攥著，譚秋千心生惡心，正要甩手掙開，忽聽身後一陣騷動，幾乎同時，一道粗重的男聲劈頭一喝，

  “幹什麽！”

  夾雜著怒氣與不耐的聲調，譚秋千明顯感覺自己被攥緊的腕子猝然鬆了一下，她回過頭去，定睛看時，先愣了一下。

  怎麽是他？

  還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