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齊無奈，隻能倒豆子一樣，把昨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

  而張永威是越聽臉色越黑！

  合著，他這個傻兒子不僅傻，還是個坑爹貨！

  他和知府陳同勾結海盜李二虎，走私海運貨物，克扣軍餉，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能抄家殺頭的大罪，可誰能想到自己這個蠢兒子，竟然全都和旁人說了，這是嫌自己活的不耐煩了嗎？

  一想到這，張永威就想直接一腳踹死自己這個傻兒子算了，省的他把整個張家拖累。

  不過，事已至此，眼下計較這些也沒用，張永威想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瞪了張思齊一眼道：“混賬東西，等下和我一起去給林大人賠罪！”

  “啊？爹你不去調兵抓人啊？”

  “我他娘……”

  ……

  一個時辰後。

  張永威的安撫使衙門管家老劉，已經第六次來給客人斟茶了。

  奇怪的是，老爺和少爺離開後一直沒有回來。

  另外，讓老劉嘖嘖稱奇的是，這位從汴京來的年輕大人，極有耐性。等了一個時辰了，依舊不驕不躁，甚至還饒有興致的自己和自己下棋。

  好在沒讓這位年輕大人等太久，老爺終於是帶著少爺姍姍來遲。

  隻是，讓管家老劉吃驚的是，少爺張思齊竟然赤著膀子，背上還背著荊條，臉上帶著不情不願的神色。

  老劉急忙迎了上去，“老爺，這……”

  張永威擺了擺手，瞄了一眼書房問：“不必多問，林大人還在裏麵嗎？”

  “在，一直沒走呢。”

  張永威點點頭，隨即狠狠瞪了張思齊一眼道：“逆子，還不快去給林大人賠罪。”

  張思齊嘟囔了兩句，但在老爹的嚴厲目光下不敢多說什麽，隻能是背負著荊條，像戲文裏唱的那樣，去給書房裏的年輕人負荊請罪！

  書房裏的林誠，看到張思齊負荊請罪來了，嘴角不由微微翹起，心中暗笑。臉上卻裝作驚訝的樣子問：“張將軍這是何意？”

  張永威歎了口氣，說道：“林殿帥，我這逆子昨日有眼無珠，冒犯了殿帥，今天我便讓他來給殿帥賠罪，任憑殿帥處罰！”

  “張將軍言重了，小公子到底是年輕人，性子急了些，本帥並未放在心上。”

  林誠說著，走上前去扶張思齊，而後者低著頭，卻在不住翻白眼。

  好一個沒放在心上，真要沒放在心上，會那麽嚇唬自己，還逼著自己出賣父親……

  當然，這些話張思齊是斷不敢說出口的，隻能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唉，都怪我管教不嚴，生出這麽個逆子，殿帥切莫聽他那些個胡言亂語。”

  說話間，張永威揮了揮手。

  下一秒，一個廂兵抱著個木盒走了進來。

  張永威接過朱紅色的木盒，遞給林誠。

  林誠接過，剛一打開木盒，眼前就閃過一陣金光！

  隻見這紅木盒子內，靜靜躺著幾十條小黃魚。粗略估計，至少價值幾萬貫。

  林誠臉色微微一變，啪地一聲關上木盒，轉頭看向張永威，聲音逐漸變冷冽：“張將軍，你這是何意？”

  張永威搓了搓手，小心翼翼賠笑道：“下官不知殿帥喜歡什麽，便自作主張送了些土特產，還望殿帥笑納。”

  “土特產……”

  林誠故意拖長了尾音，似笑非笑地看著張永威。

  不得不說，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這些官員收送賄賂都是一個借口，也不知道是人性本如此，還是國內幾千年傳下的約定俗成。

  然而……

  就在張永威看到林誠麵帶笑意，以為自己賭對了，可以花錢消災之際。

  對麵的林誠忽然把手中木盒猛地砸在地上，隨後厲聲道：“好你個張永威，克扣軍餉，走私海運，不想著主動自首，給官家，給全天下百姓一個交代，還要用這等肮髒之物來賄賂我。”

  “殿帥，這……下官絕無此意啊！”

  林誠卻不管他如何狡辯，徑直從懷中掏出一份密旨，沉聲道：“官家密旨在此，廣州安撫使兼兵馬總管張永威，還不跪下接旨！”

  張永威被嚇了一大跳，連忙拉著張思齊跪倒在地上。

  密旨很簡單，就是讓林誠表麵上當江南兵備巡查使，暗地裏則調查三大港口的海運走私之事，並許他便宜行事，先斬後奏之權利。

  聽完這道密旨，張永威整個人都蒙了。

  甚至都不敢想，他和知府陳同狼狽為奸，一起走私的事情被查出來，要掉多少次腦袋！

  而大宋向極其優待士大夫。有宋一朝，除開謀逆大罪外，朝廷幾乎沒有殺過士大夫，最多也就是流放瓊州。也就是後世的海南島。

  知府陳同好歹是文人，他被查出來，了不起丟官罷職，流放瓊州，命還是能保住的。

  張永威不同！

  他是武將，不僅天生低文人一頭，吃空餉，走私海運的事要是被朝廷被官家知道了，幾乎沒有幸免於難的可能。嚴重些，甚至要連累家人！

  於是乎，張永威慌了神，沒了先前的鎮定。

  可林誠並沒有給他辯解求饒的機會，隻是冷冷丟下一句，三日後，要查安撫使衙門曆年賬目，讓他好之為之的話，然後就拂袖離去了。

  望著林誠離去的背影，張永威眼前一花，直接暈了過去，好半天才悠悠醒來。

  剛睜開眼，就是抓住張思齊，一頓胖揍。

  張思齊被揍的抱頭鼠竄，一邊躲一邊說：“爹，這事也不能全怪我，我算是琢磨過來了，那個姓林的分明是早盯上咱們家了。他手中有官家的密旨，即便兒子不撞他手上，他遲早也要發難的呀！”

  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倒是讓張永威停下了追打。

  不過安撫使大人的臉色依舊鐵青著，望著張思齊怒道：“你個蠢貨，這麽簡單的道理，竟然到現在才明白，我都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

  張思齊連忙說了兩句軟話，又問：“爹，那咱們現在怎麽辦？”

  張永威輕輕哼了一聲，雙眼裏迸發出狠辣的味道。

  不過，看了自己那傻兒子一眼，張永威歎了口氣，終究還是沒說答案。隻是道：“等下讓劉管家收拾下細軟，你連夜出城，去江西老家……不，江西不能去。去你蜀中舅舅家。官場上沒有人知道你舅舅在川蜀。若是我挺過這一劫，半年後便接你回來。若是挺不過，你就隱姓埋名，不許向任何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爹……”

  “不用多說，我意已決！”

  當夜，月黑風高。

  “大郎，你可真神了，那張永威果真去找知府陳同了！”

  書房內，林誠和姚二郎正吃著火鍋，陳孝存風風火火走進來，看到書案上熱氣騰騰的火鍋，頓時目光一亮。

  隨後眼巴巴湊到姚二郎身旁，哀怨道：“大師兄，你也太過分了，派我出去累死累活打探消息，你卻和大郎在這好享受……”

  姚二郎哈哈一笑，順手遞給他一雙筷子。

  “行了，就是等你回來開吃的！”

  一聽這話，陳孝存高興起來，忙不迭接過木筷，大快朵頤起來。

  一連吃了好幾口，陳孝存滿臉讚歎地豎起大拇指，稱讚道：“果然還是大郎親手炮製的火鍋夠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