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功直視著林誠，身後更有汴京有名有姓的大豪商助威呐喊。

  和林誠相爭，不落下風。

  僵持了好一會兒，孫德功這才哈哈一笑，開口道：“林大郎莫惱，要讓我們交錢買鹽票不難，但我隻想問大郎一句，你先前立下的承諾，鹽票換惠豐商行商票一事是否作數？”

  林誠麵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倒是他身後的高豐，眉頭一豎，斥道：“孫掌櫃，做人莫要得寸進尺！”

  原本這場拍賣會該由高俅來主持，但趙佶催的急，高俅隻好在前一日趕赴秦州。

  咱們的文藝官家，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湊夠糧草，殺到西夏老巢，挫一挫西夏的威風。

  一來是為被西夏掠去的大宋百姓報仇，二來則是穩固自己的權利。

  自從向太後去世，趙佶親政獨攬大權，卻一直沒有多大建樹。

  不止是官員需要政績，皇帝同樣也需要文治武功，震懾底下百官。

  否則，就算百官嘴上不說，心底也會蔑視皇權，長此以往，皇帝的權利就會被架空。

  趙佶雖然不是個明君，但基本的帝王權術還是懂得！

  林誠抬手，打斷了高豐的喝罵。

  隨後掃視了周圍的豪商一圈，淡淡道：“我說過的話自然作數，無論是百姓，還是在座的諸位商家，隻要花錢購買了轉運使衙門的鹽票，一律可以等價換成惠豐白糖商行的貨物。”

  “好！”

  孫德功哈哈一笑，領著豪商們帶頭叫好。

  可……

  事已至此，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那林大郎，莫怪我說話難聽，眼下鹽票大家夥都買了，這可是百萬引三四百萬貫的生意，容不得大家夥不小心！”

  說到這，孫德功微微眯起雙眼，眼中有寒芒閃爍。

  “雖然大家夥都相信大郎，但即是買賣，就要有憑證。今日大家夥也不求別的，就一條，希望大郎能立個合同，若是我等把鹽票換成惠豐商票，惠豐卻拿不出等價的貨物，希望惠豐能給我們賠償！”

  這話一出，豪商們群情激奮，紛紛叫嚷著要讓林誠簽訂合同。

  高豐麵色一冷，怒道：“鹽票是爾等自願購買，沒人拿刀架在你們脖子上逼你們！不想買轉運使衙門的鹽票，自己去運糧換鹽引就是！”

  以鹽換糧的政策有兩種方式，其一就是商人自己購買糧食，運送到秦州轉運使衙門，領取相應的鹽引。

  其二則是在汴京的轉運使衙門，先購置鹽票，把錢交給轉運使衙門，讓轉運使衙門統一購買糧草，再由許家商行承接糧草運送。而那些購買了鹽票的小商人，隻需要坐在家中等待鹽引到手即可。比起前一種方式，缺點是利潤少了些，優點卻是省事不少。

  另外，第二種方式有了林誠的承諾，可以換取惠豐商行的白糖後，更是無需等待一兩個月，可以直接就轉手大賺一筆。

  聽到高豐的話，孫德功輕哼一聲，不以為然地道：“也好，那你們幾大糧商手中的糧食，一粒也出不了京城！”

  他知道，林誠手中握著的銀錢，終究還是要換成糧食。

  買不到糧食運送到秦州，那等待高俅的不是官家的褒獎，而是滿場文武的彈劾！

  高豐一聽這話，頓時怒不可遏，正要開口喝罵，一旁的林誠卻擺了擺手。

  “無妨，他們要合同，給他就是！”

  說罷，林誠一招手，執筆的吏員當即按照林誠的口述，立下一份契約。

  契約中規定，汴京豪商手中的鹽票，可等價換成惠豐商行的商票。

  各類商票，保證在半月內兌換成貨物。同時各大糧商不得拒賣，需得按照這一年糧食的均價，賣給惠豐商行。違約者，雙倍賠付給另一方。

  孫德功等人看著林誠簽字畫押，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紛紛把鹽票全部兌換成了惠豐商票。

  惠豐白糖商行裏有多少貨物，這些豪商早就派人潛伏在運河碼頭，緊盯著惠豐商行來往的商隊。

  按照他們計算，白糖商行裏最多隻有七八十萬貫的白糖和海腸粉。

  否則，林誠也不會規定商行每日限量限購，出售白糖和海腸粉。

  孫德功收了契約，滿臉自得地朝林誠拱了拱手。

  “如此，林大郎咱們改日再見！”

  “嗬……”

  林誠嗬嗬輕笑，看向孫德功的目光卻帶著一絲難以言明的意味。

  孫德功一愣，搖了搖頭還以為是林誠死鴨子嘴硬在硬撐，冷笑一聲便帶著一群豪商離開了府衙。

  等人走後，高豐急的來回踱步，不停嘟囔道：“這可如何是好，大哥把重任交給我，可第一天就出了岔子！”

  “好了高豐，別走了，晃的我頭疼！”

  “大郎，你也真是，口頭說一下便算了，怎麽還真和他們簽下契約呢！若沒有契約，咱們還可以把銀錢還回去，晾他們也不敢把咱們怎麽著！”

  林誠搖了搖頭，“這些人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沒有契約，他們斷不會賣糧給我們。”

  “可是，咱哪來這麽多的白糖給人家！”

  高豐靠著高俅，也參半股在白糖商行裏。

  他不比高俅，有趙佶的寵信，因此對商行每月上千貫的分紅格外上心，有事沒事就往商行跑，更知道商行裏所有貨物加起來，滿打滿算也就四五十萬貫。

  就算這會兒從外地把貨物調過來，也遠遠不夠！

  “不急，我早有準備。”

  林誠淡淡一笑，目光似乎透過府衙大門，看到了樊樓裏歡聲笑語的場景。

  離開府衙後，這群豪商也沒閑著，直奔樊樓去喝酒慶祝。

  三四百萬貫銀錢雖然撒了出去，可這些錢都能換成白糖和海腸粉。

  如此多的白糖海腸粉，相信那林誠也拿不出來。

  其實孫重鶴一早就打算好了，明日直接拿著惠豐商票去擠兌取貨。見不到貨，就不發一粒米去秦州！

  若十五日後，還是見不到貨，那就讓林誠傾家蕩產，隨便把這事捅到趙佶麵前，取消這次拍賣，罷免高俅的官職，再扶持自己人去秦州。

  到那是，孫家的商行不費一分錢，就拿下惠豐這隻會下金蛋的老母雞，還能撈下這份功勞！

  樊樓雅間內。

  每位豪商身邊都跟著位衣著暴露的妓家，溫香軟玉在懷，眾人開懷暢飲。

  這時，孫德功忽然端著酒杯起身，對在場豪商笑道：“諸位，今日能逼那黃口小兒立下契約，全賴大家夥同心同德，我孫德功在此感謝諸位！”

  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哈哈，孫掌櫃客氣了。”

  “那黃口小兒，仗著當今官家隨口說了句字好，就不把我們這些商行前輩放在眼中，某早就想教訓教訓這黃口小兒了！”

  “就是，這姓林的不知天高地厚，在咱們汴京開商行，竟不來拜會咱們商會，那就是不把孫會長放在眼裏，不把孫尚書放在眼裏。”

  孫德功誌得意滿，擺了擺手道：“哎，話不能這麽說，咱們又不是欺負那林大郎，隻是讓他明白商場險惡，也算是身為長輩的一番苦心了。”

  “哈哈哈，喝酒喝酒！”

  每喝幾杯，豪商們原形畢露，摟著妓家上下其手，場麵汙濁。

  吃飽喝足，更是各自摟著一個女人，酒樓後的小院快活去了。

  倒是孫德功沒有一起去，而是離開酒樓，去了孫重鶴府上。

  到了尚書府，他向孫重鶴匯報了今天的經過後，後者隻是淡淡一笑，臉上顯露著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他打量了孫重鶴一眼，輕笑道：“這次事情辦的不錯，你不是一直想為你家大郎求個官身麽？江南某縣有個主簿空缺，明日讓你家大郎去吏部報道！”

  孫德功一聽這話，激動的差點每把自己胡子揪下來，忙不迭給孫重鶴下跪行大禮，喜極而泣。

  “行啦，隻要好好為家裏辦事，少不了你的好處！”

  翌日！

  許是得了孫重鶴的許諾，孫德功早早就起來，點齊了孫家商行的夥計，和其餘豪商匯合後，駕車趕往運河碼頭的惠豐商行。

  一路上，幾大豪商車架豪華，每一家後麵都跟著無數健仆。

  而周遭的百姓，一聽是幾家豪商，要用百萬貫的商票，去惠豐取貨，直接急了！

  這些可是汴京有名有姓的大商人，他們聯合起來把貨都取了。那百姓手中的商票不就是廢紙一張了嗎？

  於是乎，持有惠豐商票的百姓們也急著兌換白糖，不約而同跟在了後麵，隊伍越拉越長。

  抵達運河碼頭時，已經排出去一裏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