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味道如何？”

  高堂下，向宗良看著老夫人抿了一口湯汁，忍不住開口問道。

  不止是向宗良，此刻郡王府大廳內的所有人，都緊張的注視著向老夫人，等著她說出最終的評判。

  陳文昭成名已久，是官家認可的天下第一大廚，素有食仙之名。

  而林誠雖然名聲不顯，但就從剛才那一隻蛋糕，以及金湯玉液散發出的，讓人食指大動的濃鬱香氣來看，他的廚藝比起陳文昭也不遑多讓。

  尤其是這道金湯玉液，不止香氣勝過陳文昭的福祿壽三全一籌，湯汁上燃火的奇景，更是讓人嘖嘖稱奇！

  前麵說過，宋朝的百姓愛美食，也愛研究美食。非但如此，他們還開始在美食的外形上下功夫，追求色香味俱全！

  在眾人看來，林誠的金湯玉液於色香這兩樣上，已經是妥妥贏過陳文昭了！

  老夫人並沒有急著開口，而是細細品味著嘴裏湯汁爆發出來的味道。

  雞湯的濃鬱香氣，夾雜著魚膠入口即化，軟綿的口感。這一刻，哪怕是曆經三朝，享了五十年富貴的老夫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因為，這道金湯玉液的味道完全超越了她這輩子品嚐過的所有美食！

  和這道金湯玉液比起來，她以前嚐過的那些美食，簡直就是喂豬的豬食！

  不，連豬都不吃！

  等了好一會，向老夫人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隨後，她目光灼灼看向林誠，擲地有聲地道：“林先生這道金湯玉液，造化神秀，不似人間食物，堪稱真正的九天食仙，何苦來欺負陳先生這人間的食仙！”

  嘩！

  這話一出，霎時間整個大廳一片嘩然！

  隻因為，向老夫人這句話實在太過誇張！

  陳文昭是人間食仙，廚藝的確無雙。

  可再厲害又如何，麵對林誠這等真正的仙人美食，兩者差距猶如雲泥之別！

  不止看熱鬧的賓客嘩然，連陳文昭自己也接受不了這等結果！

  其實剛才向瑩瑩打開食盒，讓這道金湯玉液的香氣彌漫出來後，他已經意識到自己輸了。

  可是，就算他輸了，他依然覺得自己隻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而已，他和林誠之間的差距並不大，改日他尋找到適合的食材，照樣可以贏回去，維護他食仙的名聲。

  可現在……

  想到這，陳文昭再也按耐不住，當即起身朝著向老夫人行了一禮，鄭重道：“老夫人，在下鬥膽，希望老夫人也能讓在下嚐一嚐這金湯玉液，否則在下實在不甘心！”

  向老夫人微微一笑，有意無意地看了林誠一眼，笑道：“這是自然，陳先生請！”

  老夫人話音剛落，就有丫鬟用小碗舀了一些湯遞給陳文昭。

  陳文昭是司膳房大管事，不止管著皇帝的飲食，同時也是眾人公認的天下第一庖丁。

  但他並沒有急著品嚐，反而緩緩閉上了眼睛，緊接著深吸了一口氣。

  作為專業的廚子，陳文昭自然和其他人不同。

  品嚐美食，廚子也有自己專門的一套流程。

  等了好一會兒，陳文昭這才睜開眼，目光灼灼地看向身前那一碗‘金湯玉液’！

  他接過小碗，仔細觀察著碗裏湯汁的色澤，口中呢喃道：“湯汁乳白中泛著一絲金光，色為上上等！”

  說話間，他又用手輕輕揮了揮手，讓原本就撲鼻的雞湯香氣更散發出三分。

  “雞湯香味濃鬱，帶著些隱而不發的魚膠甜味，二者交融，恰到好處！香為……”

  話說了一半，陳文昭忍不住皺眉，思考著如果換做他來做這份金湯玉液，最終達成的香氣能否像這般水乳交融，恰到好處！

  但是他想了大半天，還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別的不說，就那一手雞湯上燃起火焰，他就怎麽也想不出，也決計是做不到的。

  想到這，陳文昭不再猶豫，果斷道：“香為上上等！”

  色香味前兩樣都是上上等，要是這最後的味道也是上上等，陳文昭才算真正服氣。

  畢竟，廚子比拚廚藝，色香兩項也隻是加分項，並非決定勝負的較量！

  陳文昭拿起湯匙，輕輕抿了一口。

  瞬間，他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了原地！

  “這味道……不，不可能，怎麽會有這種味道？！”

  金湯玉液是用黃金魚膠搭配白腹雉雞做成。

  這道菜在後世極為珍稀，但是在古代，雖然稀少，卻也沒有達到後世那般少之又少！

  至少，陳文昭自己就會做這道菜。

  可……

  陳文昭臉色變了再變，終於是忍不住，呢喃自語：“這不可能，這道金湯玉液我也做過，但味道絕對沒有鮮美潤滑到這種地步？”

  林誠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想知道嗎，我可以教你！”

  聽到這話，陳文昭愣了片刻，表情越發糾結。

  自從當上司膳房大管事後，在廚藝這一道上，陳文昭自認為已經是舉世無雙，往常都是各個酒樓的大廚掌櫃客客氣氣地來請教他，什麽時候需要他去請教別人了。

  但是……

  林誠這道金湯玉液的鮮美，完全出乎陳文昭的意料，他實在按耐不住，想要知曉其中的訣竅！

  陳文昭雖然還沒有明說，但看他這模樣顯然是認可老夫人的評價了。

  於是乎，在場的人都坐不住了，紛紛拿起湯匙，品嚐這份金湯玉液！

  下一刻，大廳內讚譽之聲此起彼伏，嚐到金湯玉液後，無不是滿臉陶醉！

  糾結了大半天，陳文昭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沒能抵擋廚藝秘方的誘惑，朝著林誠深深躬身行禮，口中道：“林先生廚藝的確出神入化，某甘拜下風，還望林先生不吝賜教，文昭願拜先生為師！”

  這話一出，頓時滿場皆驚。

  食仙陳文昭，竟然要拜林誠為師？

  這委實出乎眾人的意料！

  不過仔細想想，也不無道理。

  這份金湯玉液的確是人間至鮮，林誠的廚藝也的確遠超陳文昭！

  看到陳文昭姿態如此之低，林誠倒也沒有窮追猛打的心思，隻是上前扶起陳文昭，口中道：“其實，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複雜，這道金湯玉液之所以如此鮮美，遠超你以往做的菜肴，原因全在它上麵！”

  林誠說著，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個小竹筒。

  隨後，找來一個空盤子，小心翼翼把竹筒內的粉狀物質倒了出來。

  “這是何物？”

  看到這，在場眾人都是一愣。

  “此為海腸粉，人間至鮮！哪怕不會做菜的人，隻要菜肴中倒上些海腸粉，都能增味提鮮。”

  沒錯，金湯玉液之所以如此鮮美的秘訣，就是海腸粉！

  古代實際上沒有人工合成的味精，唯一能夠提鮮的，是各類高湯。

  但，高湯耗時又耗力，且價格不菲。

  隻為了幾道菜，就燒一鍋的高湯，實在不劃算。

  因此，古代美食幾乎很少有鮮味。

  像錦繡鴛鴦魚那種，天生自帶鮮味的，就能被始皇帝封為天下至鮮。

  這要換在後世，隻要一包小小的味精，什麽菜的鮮味都不下於錦繡鴛鴦魚。

  當然，現在是宋朝，林誠也沒辦法製作出人工合成的味精。

  雖然沒有人工合成的味精，但林誠有替代辦法，那就是用海腸子研磨成的粉！

  海腸子分布在山東沿海一代，算是比較高產的海鮮。

  但是，海腸子做菜並不好吃。一直到清代時，有漁民偶然間把曬幹的海腸子磨成粉，加入菜中，一下子增添了鮮味，海腸粉這才逐漸流傳開來。一直到二十世紀，真正發明了人工合成的味精。

  清代海腸粉誕生以後，山東魯係菜最早沿用，因此做出來的菜比其他七大菜係都要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