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唯利益二字

  高俅的府邸在安慶坊，緊鄰著一座氣勢恢弘的莊園。

  這座莊園大門前有兩隻石獅子，雕工細致，兩隻銅鈴似得大眼睛炯炯有神。

  大門上的橫匾上，鐵畫銀鉤寫著端王府三個大字。

  沒錯，這座莊園就是趙佶還是端王時住的地方。

  趙佶當了皇帝後很念舊，時不時回端王府小住幾日。

  高俅為了更能拍好趙佶的馬屁，特意在端王府隔壁置辦了一座宅子。

  林誠讓姚二郎先回去，自己則是整理了下衣袍，上前敲響了高府大門。

  “誰啊，這麽大清早的擾人清夢！”

  高府下人罵罵咧咧把門推開了一條縫隙，看到外麵的林誠，以及他身上穿著的虞候官服後，這下人略一撇嘴，隨即好沒氣道：“去去去，我家指揮今日不見客！”

  不見客？

  林誠先是一愣，繼而了然。

  昨日是徽宗去金明池舉辦春耕典禮，高俅全權負責此事，忙裏忙外的怕是累壞了。

  否則以他的性子，昨日事情結束，肯定要來尋林誠高樂。

  “慢些關門，勞駕去告訴高指揮一聲，林誠有要事相商！”林誠朝高府下人拱了拱手，笑著道。

  “嘿，我說你這人是不是聽不懂話，還要事，你一個小小的虞候能有什麽要事，想要拜見我家指揮，連孝敬都不備齊，還好意思上門來？去去去，再糾纏我可就不客氣了！”

  看著高府下人眼高於頂，傲氣淩人的模樣，林誠也生出些火氣，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

  “慢著，你若不去通報，來日高指揮怪罪的可是你！”

  “嘁，你當我三歲小孩呢？我家指揮手下管轄的虞候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沒事來擾人清夢，我家老爺還被你們煩死！”

  門口的動靜驚動了府內的管家。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但這位管家的架勢比宰相擺的還足。

  隻見他穿著身絳紫色蜀錦長袍，腰纏一根祥雲紋玉帶，挺著個大肚子一搖三晃地出來了。

  “吵什麽吵，驚擾了老爺看我不打你們的板子！”

  “哎喲，秦管家這可不關我事，是這個不知哪裏來的小子，硬是要見老爺！”

  高府門子低頭哈腰，連忙撇清關係。

  那秦管家聞言，隨意地瞄了眼林誠道：“虞候？你是殿前司哪個指揮手下的？”

  宋代官製，殿前司設都指揮使一名，副都指揮使兩名，指揮使八名，虞候數十至數百不等，掌管著內城六千餘人的殿前司禁軍，專門負責官家及皇城的安全、

  高俅是殿前司副都指揮使，雖然名字前帶著個副字，但正都指揮使的位置一直空著，加上趙佶對高俅的寵信，所以實際上全汴京的人都知道，高俅就是殿前司最大的官兒。

  “倒是尚未分派。”

  聽到這句話，管家目光猛地一亮！

  他瞅了瞅左右，伸手把林誠拉進高府，隨後示意門子關上大門。

  進了府後，管家這才笑眯眯地開口說道：“如此說來，你是想讓我家老爺給你分派個好差事嘍？”

  “這倒不是，我……”

  林誠剛想說，自己和高俅是好友，可結果那管家卻直接打斷他的話。

  “不必害羞，跑官嗎，自古就有。不過這隻是小事，用不著麻煩我家老爺，找我就行。”

  “哦？”

  林誠微微蹙眉，順著他話頭問：“那不知管家可為在下分派什麽職位？”

  “瞧你麵生，是剛進的殿前司吧。今個兒爺心情好，就跟你說幾句。想要去油水足的職位，就得花錢，京郊皇莊油水最豐厚，需要孝敬一百貫！皇城禁衛也不錯，孝敬三十貫！”

  三十貫，就能買個皇城禁衛的差當？

  難怪二十年後金人南下，汴京城就如同不設防的大姑娘，被敵人按在地上摩擦。

  別說是抵禦金人了，這些花了錢的老爺兵，隻怕連出地方廂兵都打不過。

  “那我要是不想出錢呢？”

  “那你就哪裏涼快哪裏呆著去！”

  一聽林誠不願意出錢，這管家立刻換了副嘴臉，直接喊來高府下人，要把林誠給轟出去。

  “等等！”

  “嘿，你個窮鬼還有什麽話要說？”

  “我要見高大哥，有要事和他相商！”

  “來人啊，給我亂棍打出去！”

  看到從林誠身上榨不出錢來，管家也失去了耐性，直接下令道。

  不過就在這時，高俅穿著一身絲綢裏衣，打著哈欠從院內走了出來。

  “什麽事啊，大清早的這麽吵？”

  “哎喲老爺，怎麽把你給驚動了，沒事沒事，就是個無賴，上咱們府上賴著不走了，我正要喊人把他轟出去呢！”

  高俅迷糊間聽到秦管家的話，一時沒忍住，直接噗嗤笑出聲。

  “哈哈，這可真是稀奇了，滿汴京誰不知道我高俅是街麵上廝混慣了的人物，還敢來我府上撒潑！你們幾個小崽子等等，我倒要看看誰這麽大膽子。”

  說罷，高俅邊樂邊走到了前院。

  可當他看清站在門口，好整以暇的林誠後，臉上的笑意迅速消散。

  尷尬了好一會兒，高俅這才轉過頭，朝秦管家問道：“秦管家，你剛才說的無賴是他？”

  “沒錯老爺，這小子想來咱們高府訛錢，被我識破了。老爺您隻管放心交給我，我這就讓護院把這無賴的腿打斷，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來太歲爺頭上動土！”

  秦管家麵帶得意之色，心裏盤算著，自己這番表忠心，肯定能讓高俅高興好一陣。

  趁著高俅心情好，再賣幾個油水多的禁軍職位，他秦管家也能起一座像高府這麽氣派的宅子。

  到那時，他就不是秦管家，而是秦大官人，秦大老爺了！

  可……

  “動你個龜孫子！”

  就在秦管家做著美夢之際，高俅卻臉色一變，抬起一腳就直接把他給踹飛出去好幾米遠。

  高俅常年在汴京街頭廝混，早年間打架那都是家常便飯。

  再加上他蹴鞠踢出來的黃金右腳，隻這一腳就直接把秦管家給踹的嘴角溢血。

  霎時間，整個高府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高俅，以及躺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的秦管家。

  “老……老爺？”

  “哼，老東西，平日裏看在你還算勤勉的份上，你賣禁軍的職位我也就不同你計較了，今天還敢罵我兄弟，我要是不拆了你這把老骨頭，我就不姓高！”

  高俅橫眉怒目，發起火來還真有一股子氣勢，把全府上下震得鴉雀無聲。

  “都傻站著幹什麽，給我把這個老東西往死裏打！”

  高府下人回過神，忙小心翼翼把秦管家，往後院柴房拖去。

  這一路上，秦管家也總算是醒悟了過來，哭天喊地的求饒。

  但高俅根本不理會，轉而親熱地拉起林誠的手，請他去書房落座。

  要是不知情的人見了這一幕，肯定會誇讚高俅一句義薄雲天。

  但林誠心裏清楚，如果沒有白糖商行的那幾成股份，高俅就算親近他，也絕不會像這般比自己親兄弟還親！

  兩人相交，一半是因為趙佶喜歡林誠的瘦筋體書法，另一半則唯利益二字！

  是啊，每個月將近五千貫的進項，別說是一個小小的管家，就算是自己的親侄兒，高俅都照打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