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外重兵把守，攔著林誠二人不讓進。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西軍折家軍進京述職，樞密院知事蔣之奇正在府衙正堂接見折家家主折克行。

  北宋武將一直被文官集團打壓，但因為遼國的壓力，百十年間仍有許多將門延續了下來。

  其中最讓後世人耳聞能詳，津津樂道的莫過於楊家將！

  但真實的曆史上，宋朝稱得上傳承數百年，戰功赫赫的將門，還要數西軍的折家和種家。

  折家第五代家主，便是現任秦州觀察使的折克行。

  聽到這，姚二郎神色不忿，語氣生硬地瞪著守門軍卒道：“折將軍來述職，我們也是來述職登記，為何要我等在外等候，這是何道理？”

  “嘿，你們一個小小的虞候，難道還要知事大人等你們不成，給我在外麵等著。”

  姚二郎還要理論，林誠卻笑著攔住他。

  “無妨，且去旁邊的茶肆喝杯熱茶慢慢等。”

  說是喝茶，但林誠可喝不慣北宋這種花樣繁多的茶湯。

  因此隻是讓茶攤老板給了開水，自己泡了點隨身攜帶的茶葉。

  一杯清茶下肚，早上的春寒消了三分，身子也暖和了起來。

  而這時，林誠和姚二郎忽然感覺茶攤裏的光線一黑。

  緊接著，就看到一個身高八尺，鐵塔似得壯漢走進了茶攤。

  要說林誠一米八的個頭，在北宋男子中已經算是英挺了，而姚二郎還要比他高半個頭。

  但眼下這壯漢，竟比姚二郎還要再高出半個頭。

  光是站在茶攤入口，就讓整座茶攤裏的客人戰戰兢兢，一時說不出話來。

  茶攤安靜了片刻，這才被壯漢身旁，略有些矮小的青年說話聲給打破。

  “茶博士，給大爺來兩碗肉沫茶湯，奶奶的，大爺在西軍殺了那麽多的西夏狗，就沒受過這錯鳥氣！”

  “兄弟稍安勿躁，將軍吩咐過，到了京城切勿亂發脾氣。”

  看著壯漢耐心勸慰著同行之人，林誠倒是有些驚奇。

  走進來的這兩人，壯漢倒是有些溫文儒雅，反倒是那個看上去精瘦矮小的漢子，脾氣意外的火爆！

  兩人的外形性格，十分突兀，要是換下才顯得合理。

  矮個子似乎受了什麽委屈，坐下去後還在罵罵咧咧。

  倒是那壯漢，時不時吐出兩句之乎者也，引經據典，倒像個讀書人。

  茶攤的小二給二人上了茶後，順道來林誠這桌添熱水。

  林誠目光一轉，拉住茶博士問：“小二，你可認得這兩人？”

  茶博士先是小心地看了眼不遠處的兩人，這才拱手回道：“小郎君莫去招惹他們，他們是西軍的人，跟著他家將軍來汴京有些時日了，天天來樞密院外等候接見，到今天才算是等到了，這不正憋著一肚子火呢！”

  “哦？他們不是折家軍嘛，怎麽樞密院的大人也敢晾著他們？”

  和後世的小說電視不同，實際曆史上，從北宋初年一直延續到北宋末年的折家軍，才是當時最被人熟知的將門。

  幾乎所有的宋人都知道，要論打仗，禁軍那些銀樣鑞槍頭根本不夠看，還得靠折家軍！

  “嗨，一群大頭兵，樞密院大人打壓他們氣焰的慣例罷了！”茶博士不以為意，笑著道。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

  這茶博士的攤子開在樞密院旁，時間久了也有了幾分傲氣，背地裏根本不把那兩個小將軍放在眼裏。

  以文抑武在北宋是國策，是上至皇帝官家，下至平民百姓都心知肚明的國策。

  那句流傳上千年的名言，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也正是由宋朝傳開的。

  換句話說，別看後世的有關宋朝武將的電視拍的是熱血激昂，蕩氣回腸，可實際上武將兵卒的地位並不高，隨便一個知府，都能對西軍最高統帥指著鼻子罵。

  有宋一朝，樞密院正副知事，九成都是由文官擔任。

  剩下那一成，還是因為北宋末年天地傾覆，宋朝皇帝實在沒有辦法，才提拔了一大批的武將擔任了樞密院知事。

  其中就有北宋末，南宋初最為有名，包括嶽飛韓世忠在內的中興四將。

  可當南宋安穩下來，和金人簽訂和談後，中興四將革職的革職，殺頭的殺頭，樞密院又繼續回到了文官掌權的年代。

  林誠心裏無奈笑笑，這是宋朝最大的弊端，防武將如同防賊。

  寧願大把大把的歲幣送出去，也不遠培養自己的武將，把異族人打怕。

  姚二郎聽完茶博士的話，原本還有些不忿的心思也淡了。

  這折家軍的確可憐，天天起大早來述職，卻被晾了許多天，換做是自己也受不了啊！

  想到這，姚二郎轉頭看向林誠，長歎一口氣道。

  “大郎，碰上你以前我就想著，治好老娘的病後，就要去投奔西軍，可現在看來就算是去了西軍，隻怕也難有出頭之日，難有報效國家的機會！”

  “莫急，西夏小梁太後被遼國處死，夏國小皇帝李乾順親政，此人雖年幼，僅十七歲，卻是個虎狼之輩。前年米脂一戰，我大宋占領秦州多地，李乾順必定不會甘心，二者必有一戰。”

  後世一直把宋朝稱為弱宋，是因為宋朝在對外戰爭中一直顯得很軟弱。

  但其實，很多對外戰爭宋朝都是打贏了的。

  尤其是對西夏的戰爭，除了早期連連敗退以外，後期已經拉回了局麵，並在前線修建堡壘，一點點蠶食西夏的領土。

  如果沒有遼金，收複西夏領土也隻是早晚的事。

  可曆史沒有如果，正是因為有一個強大的遼國橫亙在宋夏之間，使得宋朝就算打贏了，在遼國的威逼之下也無法擴大戰果。

  所以才讓西夏從一州之地，慢慢發展成了可以和宋遼抗衡，形成三足鼎立之勢的局麵。

  此時的情形，頗有些像三國。

  遼國是最強大的曹魏，宋朝是排第二的吳國，西夏是最弱的蜀漢。

  原本是應該宋朝和西夏聯合對抗遼國，但因為西夏原本就是宋朝的領地，是李元昊叛亂建國，所以從皇帝到平民百姓，沒有一個待見夏國，也不願意和他合作。

  最終導致了宋朝和西夏連年征戰不斷，遼國在其中這個幫一下，那個打壓一下的維持所謂的戰略平衡。

  “好！閣下果真好見識！”

  就在林誠話出口後，不遠處的猛張飛目光一亮，起身朝著林誠拱手交好。

  倒是他身旁身材瘦小的賽仁貴不以為意，撇了撇嘴道：“什麽好見識，瞎貓碰到死耗子罷了。”

  壯漢猛張飛笑了笑，索性坐到林誠一桌，自我介紹道：“小郎君請了，在下西軍折觀察麾下親兵張龍，那位是我好友，折觀察麾下薛虎。”

  林誠抱拳回了一禮，反問道：“張將軍，你剛才那話何意，莫非……”

  張龍歎了一口氣，回答道：“在下不過一個都虞候，當不得將軍二字，不知小郎君在何處任職？”

  “我家大郎是殿前司虞候，高指揮麾下。”

  “哦，失敬！”

  張龍聽到高俅二字，立刻肅然，更帶了三分恭敬。

  他雖然是將門中人，折家軍麾下，但並不代表他們這些將門子就不知道人情世故了。

  跟著折克行來汴京後，他們早就打聽到時下官家最寵信的，就是這位殿前指揮使高俅高大人！

  “原本這軍情是機密，本不該說出來，隻是現下在汴京耽擱多日，軍情早已快馬送了過來，也就談不上什麽機密不機密了！”

  看到張龍臉色有些頹然，林誠目光一轉忙問：“是何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