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三家匠人來的高俅手下，朝林誠抱拳道：“大郎勿怪，實在是昨晚高指揮隻說去請被匠作監除名的周匠工，但沒有說明是哪個，我隻能把三家姓周的匠人都請來了。” 原來是這樣。

  林誠恍然大悟，隨即點頭道：“幸苦兄弟了，姚二哥且去拿三貫錢，給兄弟買酒吃。”

  “這可使不得，要是讓高指揮知道我拿了大郎的錢，肯定得揍我！”

  聽到林誠的話，那禁軍連忙擺手，頗有些不好意思。

  實際上，他也就是去幫忙叫個人，那裏值當三貫的賞錢。

  “兄弟放心便是，吃頓酒而已，高老哥定不會責難。”

  禁軍遲疑了片刻，還是禁不住三貫錢的誘惑，最終還是朝林誠抱拳道：“那就多謝大郎賞了。”

  說完，喜滋滋地跟著姚二郎去領錢了。

  等禁軍走後，留在客廳的三家匠人，麵麵相覷之後，眼中都冒出了閃閃發亮的精光！

  其中坐在最前麵，看上去生活的也最好的男人妻子，更是湊近了自家丈夫低聲道：“當家的，這林大官人住的地方看上去很一般啊，怎地一出手就是三貫的賞錢？”

  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裏曾記載，徽宗時期普通汴京百姓做工一天可得大錢一百至一百五。

  換句話說，三貫錢差不多就是大半個月的工錢了。

  男子白了他妻子一眼，小聲解釋道：“你懂個啥，林大官人為人低調罷了，最近這段時間可是被譽為財神爺，大官人和慶元坊的豐樂樓、西郊碼頭的許家商行都有合作。城內新開的那幾家白糖商行你總知道吧？”

  “這個當然知道，那裏賣的糖霜又白又甜，都說連官家都在采買白糖商行的糖霜！不過就是價錢太貴了，我給人漿洗一個月的工錢，連一小罐都買不起！”

  “告訴你，那白糖商行就是林大官人和許家聯合開辦的，用日進鬥金都不足以形容！”

  要說時下汴京城裏什麽最火？

  不是豐樂樓新研究的美食，也不是樊樓新出的美酒，更不是小禦巷勾欄裏新登場的名妓。而是客廳中，正打量著三戶匠人的林誠！

  在汴京文人圈子裏，林誠的食譜貼已經被傳瘋了，別說是原版的食譜貼了，就算是臨摹繪本，在汴京文人圈子裏，都被炒到了上百貫的天價！

  當然，林誠的字帖之所以這麽貴，並非是他真寫的有那麽好，而是因為一來這種字體比較新穎，算是開創了一個書法流派，二來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趙佶喜歡！

  趙佶喜歡，這四個字，對那些個想要進入大宋官場的文人們就夠了！

  所以，林誠的字帖才會被炒到現在這個天價，堪稱一字千金，而且是有價無市。

  而在汴京商圈裏，林誠和許家合開白糖商行，行銷天下，更是為人津津樂道，無數的汴京商人擠破了頭想要見林誠一麵。

  隻是林誠向來深居簡出，接到拜帖邀請函之類的，也一律回絕了。

  看到林誠的目光看過來，坐在最前麵的男子連忙起身，介紹自己道：

  “見過林大官人！小人名喚周一斤，原是匠作監的匠人，旁邊是我渾家和兩個兒子，聽聞林大官人相召便一大早就過來了，後麵這位是我二弟周二斤和他的妻女！”

  周一斤是大哥，嘴皮子也最利索，幾句話說清了幾人的來曆。

  隨後，生怕林誠不雇傭他，更是連忙倒豆子一般說出自己掌握的技藝。

  隻是，周老大和周老二都是鐵匠，在匠作監也隻負責打造兵刀，並非林誠想要的火器匠人。

  看到林誠皺眉，周老大心裏一突，連忙道：“大官人若不嫌棄，便是不給工錢，賞口飯吃也成。”

  他之所以這麽說，實在是因為他和周老二自從被匠作監革職後，便一直坐吃山空。

  因為被匠作監開除的經曆，其餘的地方也不敢雇傭二人，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家裏的妻子給人漿洗衣服補貼家用，才勉力支撐著。

  林誠搖了搖頭，轉而把目光投向最後一人，問道：“那這位是？”

  聽到林誠詢問，周老大表情略帶不忿，憤憤道：“不敢瞞大官人，這是我三弟周三斤，我們兄弟三人本在匠作監裏任職，誰知道我三弟魯莽，惡了上官，這才害我兄弟全被匠作監革職！”

  也難怪周老大不忿，宋代實行高薪養廉的政策。

  說個最簡單的例子，水滸傳中，宋江的職位是押司。

  換在現代，也就相當於一個鄉政府的秘書，副科級。

  可就這麽一個小小的副科級，在水滸傳中又是仗義疏財，又是養著情婦小三。

  每日忙裏偷閑，還能請朋友去酒樓裏打打牙祭。

  宋代官吏的高薪，由此可見一斑！

  而周家兄弟的匠作監職位雖然不入流，但也比那些在碼頭賣苦力的百姓強得多。

  看到大哥二哥都對自己怒目而視，周三斤臉色苦悶，張嘴想說點什麽，但最終還是歎了口氣看向林誠道：“大官人，我大哥說得是真的，若非是我，大哥二哥他們也不會落得今日之地步，一切因由都在我，還望大官人莫要因此懷疑我大哥二哥，他們在匠作監都是旁人交口稱讚的好匠人，不比那些大匠差多少！”

  匠作監的匠人雖然沒有品級，但是匠人之間也有分級。

  最低的就是雜役，負責給匠人打下手。

  普通一級的則是像周家三兄弟這樣的匠人，而最高一級別的則是大匠！

  這樣的大匠，有資格在自己承辦的建築或者兵器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比如說，始建於明永樂年間的故宮，就有三位大匠，在史書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三斤說著，再次朝林誠附身作揖，隨後轉身往外走去。

  “慢著！”

  不過，就在這時，林誠突然開口，叫住了周三斤。

  後者稍稍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林誠。

  實際上，自從因為突火筒傷了禁軍，周三斤被革職後，就在無人敢用他。

  工匠界更是傳他惹怒了天上的匠神，所以才招下天雷，打傷了不少禁軍，一同排擠他。

  這些日子，周三斤是過著飽一頓饑一頓的日子，心裏更是因為連累了自己的兩位兄長而懊悔不已。

  “周匠工，突火筒是你製作的？”

  周三斤聞言苦澀一笑，點頭道：“的確是我做的。”

  “好，是你做的就成！”

  林誠說著，看了旁邊的周老大等人一眼，隨後對周三斤道：“這樣，我給你兩個選擇，其一，你我二人簽下終身契約，每年工錢五十貫，並酌情添加，但我隻用你一人。”

  一聽到這話，周老大等人全都愣住，隨即看向周三斤的目光更是幾欲噴火！

  他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都怪周三斤，而現在周三斤卻擁有了如此優渥的工作，而他們兄弟卻要繼續去過著溫飽都難維持的日子！

  這這這……天理何在！？

  周三斤聽完林誠話，眼睛也不眨一下，便道：“大官人，那第二個選擇是什麽？”

  林誠淡淡笑了笑，開口道：“其二，依舊簽下終身契約，工錢照給，不過你要去安南替我做事！另外，你家兩位哥哥，我保他們恢複匠作監的職位。”

  此話一出，周老大和周老二的渾家全都目光一亮。

  周老大的妻子更是忍不住開口，想要勸周三斤答應下來。

  隻是，她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立馬被丈夫給喝止住。

  周老二沉默了片刻，轉頭對林誠道：“大官人，實在對不住，我家三弟打小身子就不好，這趟差事真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