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誠和姚二郎聽到前院的動靜，忙走了出來。

  看到正在院子裏打砸的幾個禁軍，姚二郎二話不說就衝了上去。

  這些禁軍生活在承平多年的汴京，早已被這裏的繁華所腐朽。

  雖然看上去體格魁梧，裝備精良，能唬住普通百姓。

  但和姚二郎比起來，再來十幾個也不夠他打。

  姚二郎就好似一隻下山的猛虎，三拳兩腳，把四個人高馬大的禁軍放倒在地。

  高柄見到這一場景，頓時嚇壞了，轉身就想跑！

  不過，他剛跑出去兩步路，就發覺自己雙腳騰空了起來！

  姚二郎冷哼一聲，提溜起想跑的高柄，轉頭朝林誠道：“大郎，這廝怎麽處理？”

  林誠麵容冷冽，掃了一眼被砸壞的桌椅，淡淡道：“損壞物品照十倍價錢賠償，讓他掏錢滾蛋。”

  對這種無賴，林誠懶得廢話。

  一聽這話，高柄急了，忙怒嚎道：“你敢，我父親乃是殿前指揮使，當今官家潛邸時的玩伴，深受官家寵信，你要敢動我一根頭發，我父親絕不會放過你！”

  聽到這話，林誠一愣。

  想了想問：“你父親姓甚名誰？”

  高柄雖然還像是一隻小雞仔似得被姚二郎提溜在手中，可他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

  他義父高俅是殿前指揮使，趙佶跟前的紅人。

  滿汴京，除了那幾個皇親國戚，宰輔相公不能得罪，其他人誰也不怕！

  想到這，高柄臉色得意，哼哼道：“我父親姓高名俅！如何，怕了吧？”

  高俅？

  聽到這個名字，林誠臉色沉了下來，想起各種小說電視劇裏，鼎鼎有名的奸臣高太尉！

  這可是個護短的主兒，記得水滸傳中，高衙內各種調戲良家婦女，甚至還搞了禁軍教頭的老婆，可高俅不還是替他這個義子給擋了下來。

  不止是林誠，提溜著高柄的姚二郎，聽到高俅這個名字後，也遲疑了。

  比起林誠，身為汴京本地人的姚二郎，更了解殿前指揮使，以及高俅這兩個字的含義。

  想到這，他手中的力道不自覺地鬆了開，讓高柄逃脫了出去。

  脫離了姚二郎的掌控，高柄越發得意，也不急著跑了，反而是怒視著林誠，叫囂道：“你就是那姓林的破落戶？是你買了這棟院子開的酒館？”

  “是我又如何？”

  林誠直視著高柄，並沒有任何怯懦。

  無論是在現代，還是這北宋。

  他就從沒有怕過誰，惹到了高衙內又如何，大不了帶上姚二郎和他老母親，一起去安南，憑著他的知識和禦拳館那幾十個拳師。

  他就不信自己開創不出一片天來！

  “好，你承認就好！”

  高柄冷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份文書。

  “看清楚，這聘書上白紙黑字的寫著，張娘子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把人給我藏哪了？”

  聽到這，林誠總算是明白，這渾人突然打上門的原因。

  沒想到真讓他一語成讖了。

  騷擾張娘子的，還真就是這個花花太歲高衙內！

  林誠被氣笑了，斥道：“嗬，你丟了妻子卻來我這鬧事，真當我不敢去開封府告你嗎？”

  “我不管，反正人就是在你這丟的，你要是不交出來，我跟你沒完！”

  高柄說著，直接往地上一坐，撒潑打滾起來了！

  其實，他從頭到尾就知道張娘子帶著女兒連夜出城去回青州老家了。

  但青州那麽大，他又上哪裏找人去。

  無奈之下，高柄就恨上了買下院子的林誠，今日特地挑著酒館開業的日子過來鬧事。

  林誠揉了揉腦袋，頗有些無奈。

  要換成是普通潑皮，他早讓姚二郎打斷腿丟出去了。

  可這廝的義父是高俅，現今正得寵。

  如無意外，再過幾年高俅就會像坐火箭似得，連升七八級，成為宋朝武將體係官職最高的樞密院太尉。

  並且會在太尉的位置上，呆上二十餘年。

  得罪了高俅，也就意味著林誠在汴京，甚至整個大宋都沒有立足之地了。

  滾了半天，高柄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當年在市井裏廝混的日子，還頗有些懷念。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看向林誠道：

  “姓林的，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父親和開封府尹是至親好友，經常在一起吃酒，你就是去開封府告又能如何？”

  林誠心下微惱，高柄的話不論真假，以眼下高俅受到的寵信，都不是他可以抗衡的。

  就在他打定主意，正準備讓姚二郎先把人丟出去時。

  院門外，忽然出來一個清冷的男人聲音。

  “哦？老夫怎麽不知道我那弟子和高俅是至親好友？”

  一句話，直接讓聒噪的高柄失了聲。

  而院內其餘人，則全都轉頭朝院門口看去。

  來者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身著一襲灰袍，外麵罩著一件青色儒衫。

  一張國字臉不怒而威，雖然已經是垂垂老矣，但兩隻眼睛裏精光攝人心魄，一看就知道是久居上位養成的氣勢。

  高柄被老者氣勢一嚇，忍不住往後縮了縮，下意識問：“你是誰？”

  沒等老者回答，原本一直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觀的許世濟猛然起身，疾步走到老者身前，躬身道：“末學後進許元瑾見過韓相公。”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林誠偶遇的韓老頭。

  韓老頭看了許世濟一眼，想了片刻才道：“老夫記得你是文叔的弟子吧，文叔在我們這些老家夥麵前，都快把你吹天上去了，說你來年必能高中魁首。”

  “在韓相公麵前，晚輩實不敢當。”

  許世濟雙眼放光，看向韓老頭的目光好似在閃爍著星星。

  也難怪他這麽激動，要論文學，整個北宋，三蘇就是最耀眼的星辰。

  而要論做官，韓家才是長盛不衰的明月！

  韓老頭名叫韓忠彥，字師樸。

  這個老頭有多牛，從簡單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來了。

  老頭的父親，是那個外號宰相肚裏能撐船，曆任三朝宰相的韓琦！

  有這麽一個大牛父親，韓忠彥自然從小就贏在了起跑線上。

  成年後，還沒參加科舉考試，就以父蔭做了官。

  但韓忠彥心裏不是滋味，覺得沒道理他們能考中進士，我就要靠著父親才能當官，我又不比別人差。

  於是，他毅然辭去官職，參加了科舉考試，而且還真就一次考上。

  考上進士後，累任通判、知州、禮部尚書、戶部尚書，資曆杠杠的！

  哲宗時期，因為既不是新黨，又不是舊黨，更加裏外不是人，被貶定州知州。

  直到年初，趙佶才把他召回汴京。

  南北兩宋，多少名臣名將流傳於世。

  而在南宋理宗時期，曾評定過一次曆朝功臣，叫昭勳閣二十四功臣。

  在這份名單中，韓琦韓忠彥兩父子皆榜上有名。

  韓琦曆任三朝宰相時，為人寬厚，連政敵都對他心服口服。

  韓忠彥也繼承了這一點，哲宗朝擔任尚書時，許多官員夾在新舊兩黨的攻訐間，都是韓忠彥出手相幫。

  久而久之，韓忠彥的門生故吏可以說是遍布朝野。

  父子兩人累積起來的政治資源，可以說整個北宋無人能出其右。

  他隻要跺跺腳，整個官場都要抖三抖。

  韓忠彥和許世濟說了幾句話，便把目光轉向高柄。

  “老夫韓師樸，蒙官家相召來汴京任職。開封府尹晁淩是我的門生，我怎麽不知道我那門生和高俅這種幸進小人廝混在一起？”

  高柄聽到這話，登時傻在原地。

  他就是隨便吹個牛，哪裏知道還能撞到正主上。

  “韓……韓相公，許是小人記錯了，我父親應該大概是沒有和晁大人吃過酒的。”

  高柄說這話時，腿肚子都在抖。

  他悔啊！

  早知道，在家裏睡個懶覺不好嗎，非要出門做什麽！

  “記錯？”

  韓忠彥眉頭一沉，直接把高柄給嚇得跪了下去。

  “這可不行，你且等著，老夫這就讓人把晁淩喊過來，若他真和高俅那等幸進小人廝混在一起，看老夫不打斷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