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律師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他慣常帶笑的臉上滿是陰鷙，猛地起身，身後的椅子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他冷笑一聲，鬆了領口，以便呼吸更暢順些：“人品？你講人品？！你以為律師是道德的實踐者嗎？”

  “難道不是嗎？”路緣反問。

  “不，律師是法律的捍衛者！”吳律師一副義正詞嚴的模樣。

  路緣漫不經心，手指敲了敲桌子：“吳律師，你的意思是，你願意遵守法律，隻是不講道德嘍？”

  吳律師雙眼微眯，瞬間意識到不對，他嚴肅回應：“不要混淆概念！律師執業規範你還記得嗎？我們律師執業必須遵守憲法和法律，恪守律師執業道德和執業紀律，必須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該句引用百度）。我們的工作性質早已決定，要時刻維護法律權威，捍衛法律尊嚴，而不是隻講道德，感情用事！”

  好一個狡猾的吳律師，把“道德”同“感情用事”拉扯到一起了。這就是他理不直氣也壯，從來不講道德的原因。如果不是親眼見過他經手的那些案件的卷宗，還真的很容易被他的“大義凜然”所打動。

  路緣暗歎，這人腦子轉得太快了，難搞。

  “我當然記得律師職業規範。也清楚記得，律師是法律的維護者，絕不是破壞法律的護身符！”路緣意有所指。

  “出去！你這種名牌大學畢業，自以為是、自命不凡、自視甚高、自命清高的新人，我帶不了。”吳律師一連甩了四個成語，下了逐客令。這是他單獨的辦公室，他有權讓路緣出去。

  “以言代法、以權壓法、知法犯法、目中無法的律師，法律必將嚴懲不貸！”路緣留下一句話，瀟灑離去。這段時間，該備份的資料，她已經備份好了。

  雖然他們關著玻璃門吵架，但這件事仍然飛速傳開了。因為路緣剛出了門，吳律師就給領導打了一個告狀電話，速度堪比光速。

  很快，路緣便接到通知，她已經沒有三個月的新手期了，即日起，直接上崗，隨時準備接單。

  她被分配在律所大廳的某個靠牆的工位，陽光不太好，全靠電燈照明，勝在角落安靜，無人打擾。她挺喜歡這個位置。

  大廳的律師們，閑來無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悄悄議論她，仿佛她是什麽病毒，又仿佛她是個屠龍的勇士。

  “就是那個新來的女孩。據說是z大剛畢業的，可猛了。今天和她的帶教吳律師吵了一架，提前結束了新手期。”

  “厲害！吳律師平時整天笑眯眯的，看著好相處，其實一點都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就衝他那勝訴率！嘖！”

  “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呀。你說她是不是……為了上回那個女人的案子，才和吳律師對上了？”

  “哪個女人？”

  “就是上次哭哭啼啼來找吳律師，恰巧吳律師不在律所，由她接待的那次。”

  “有可能。”

  “但我們律所不允許兩個律師接同一個案子呀，她就算有心，也不能接。”

  路緣渾不在意那些議論，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專心做自己的事。

  從吳律師的辦公室出來也好，她不僅可以避免那時不時偷襲的鹹豬手，不用應付那無時無刻的找茬，還可以有個屬於自己的單獨工位，安心處理自己手頭的案子，比如李慧的離婚案。挺方便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被幾個學霸室友包圍了。她們選了一張遠離人群的桌子，方便聊天。

  “緣緣，我聽說你提前結束了新手期？”華姐關切地問，“那個吳律師有問題，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們？我們可以托關係，幫你換一個帶教。”

  “謝謝華姐，不用了，新手期提前結束，對於我來說，挺好的。我想接案子了，接案子更能鍛煉人。”路緣笑眯眯地。

  “我打聽到了，那個吳律師看著一臉和氣，實際是個笑麵虎、老色狼。這個律所裏，但凡年輕漂亮的，都被他的鹹豬手騷擾過。隻不過家裏母老虎管得嚴，他有賊心沒賊膽，隻能上手摸摸。”莉莉眼露不屑。

  “啊，這麽惡心的渣男！緣緣，你有沒有吃虧？”小玉又是憤怒又是緊張。

  “放心吧，我真的沒事，有事也是渣男有事！”路緣安慰她們。

  “說起渣男，那個簡南倒是真的攤上事兒了。”小玉嘻嘻哈哈。“那個論壇熱帖的發帖人，是我的表弟。”

  “你表弟？”路緣驚訝了一把。

  “我表弟和我們同校。他是計算機係的，比我低一屆，挺有正義感的。他上次發帖我不知道，這次他又發帖，我才發現是他。哈哈。”

  “還真是緣分！”

  她們聊起上周末的學校論壇熱帖，說起簡南被潑奶茶、被女友們群毆的事跡，笑得前仰後合。在帖子裏幫路緣澄清的，果然是她們。路緣也就順便邀請她們周末去吃小龍蝦，她們都笑嘻嘻答應了，表示要管飽才行。

  吃完飯，大家回宿舍午休。路緣接到一個陌生來電。她接了。

  是某個校園貸公司打來的。

  他們表示，由於簡南欠債不還，所以通知簡南的所有親朋好友欠債事宜。也就是所謂的——曝光通訊錄。

  這隻是第一步。

  路緣表示：我不是簡南的親朋好友，這種消息不用通知我。

  校園貸公司表示，被簡南收錄在手機通訊錄以內的所有人，都會被通知。以後，隻要簡南還款不及時，他們公司還會定期“通知”（騷擾）所有人。

  路緣一點也不想被騷擾，直接表明自己的律師身份，告訴他們，自己與此事無關，如果再這樣，他們公司後果自負。

  校園貸公司敗下陣來，迅速掛了電話。

  以後，他們再也沒有找過路緣的麻煩。

  路緣終於耳根清靜了。耳邊再也沒有簡南的消息，也沒有吳律師的刁難，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直到某一天，李慧打來了緊急電話。

  “路律師，我是李慧。我有急事找你，你現在方便接聽電話嗎？”

  “等會兒。”路緣走到律所外，看看左右無人，才回複：“你說吧！”

  “宋子寒正式跟我提出離婚了。他給了我一份離婚協議書，讓我簽字。”李慧的聲音有點著急。“但是他不讓我出門，我現在沒辦法跟你商量。”

  “想辦法，把離婚協議拍照發給我。我幫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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