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答應這個條件，國相蕭建在琅琊另一半土地上的掌控力會越來越弱，相當於把琅琊攔腰斬斷。

  劉亨甚至相信臧霸有實力把這份條約延續到劉備得到徐州以後，盡管臧霸現在並不清楚。

  “還有，以後玄德公的兵馬如要調動，還請借道東海，勿犯我境，畢竟誰都不希望再看到類似的事發生。”

  喪權辱國呀，劉亨牙齒都快嚼碎了，卻強擠著笑臉，“合理，合理。”

  “其二，為了告慰臨沂死去的七八百將士，並安頓他們的家小，請玄德公以後每年都向開陽輸送一千萬錢的撫恤費。”

  劉亨不知道臧霸是怎麽算？你那臨沂小寨哪裏有七八百人？再說了，七八百人，平常就給你一千萬錢的喪葬，諸縣一整年的現稅都不一定有這麽多。

  臧霸似乎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可是諸城自劉備的屯田製推行以來，那真是富的流油啊。開始的糧草由陶謙和糜竺共同資助，很容易就扛過了初期，隻要合理運作，明年實現生產總值翻兩番不成問題。而且諸城的屯田規模還在一步步擴大，臧霸實在眼熱的緊。

  劉亨終於忍不住了，“大帥，這實在太多了，能否寬減一些。”

  臧霸拍案而起，火冒三丈，“這些阿堵物都是老子的兄弟是用命換來的，豈是你說減就減的。”

  聽他那話，不知道的還以為臨沂的事真的是劉備做下的呢。

  “這樣吧，每年按兩次撥給，夏收後和年節時分，六四分。”

  劉亨心裏五味雜陳，且做韜光養晦之計，以待來日吧。

  說句像是安慰自己的話，臧霸現在斤斤計較的是他眼裏最重要的東西——實力的增長。

  可劉亨最在意的不是這些，徐州、曹操、江東、河北、天子，每個能夠影響天下大勢的因素都在他考慮的範圍內。劉備必須比大勢快，抓緊一切機會積攢力量。

  衝刺的時候，有人伸出腳來想絆你一跌，明智的選擇是跳過，不去理他。即使一時不查，摔倒在地，起身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也不是尋他理論，而是終點的方向。

  哪怕你衝過去之後，再轉身回來呢？

  “大帥的意思我知道，我這就回去和玄德公商議。”

  臧霸抬手一攔，“不忙，還有一件事。”

  “還請示下。”

  “臧某這裏是揭過去了，可大營裏還有五千士卒，還要勞煩先生走一趟，說服他們。否則我也隻能繼續進兵，為兄弟報此血仇了。”

  劉亨覺得臧霸是賴上自己了，損失由劉備貼補，麻煩由劉備解決。看來臧霸此行，被下情捆綁也是很大一個原因啊。

  “這是自然。”

  劉亨跟在臧霸身後，邁步出帳，在一群士卒的簇擁下登了高台。

  臧霸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剛說了幾句向眾人介紹劉亨的身份的場麵話。

  “大帥是要和劉備休戰嗎？”台下的士卒們語氣尖銳。這時候臧霸和劉亨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適才那幾個在門口堵著的士卒現在是如何裝扮的。

  這一句話，下麵上百人齊刷刷的從懷裏摸出幾尺白布來係在腰間、額前，儼然一副麻衣守孝的架勢。白布早就係好了，動作很利索，不像是臨時起意。

  剛剛還是滿身甲胄的銳卒，軍營裏肅殺威嚴，頃刻間變成了白色的海洋，人影浮動，還有更多人從他們手中接過，穿上。霎時間哀情彌漫，明明底下沒什麽聲音，可臧霸莫名的聽到了幾聲嗚咽，讓他不禁汗毛倒豎。

  臧霸似乎沒想到士卒們的反應這麽大，還沒等他說出什麽，不滿和憤恨就已經要衝他來了。

  發兵之前他已經特地把那些和臨沂死者有關係的士卒，通通排除在外了，卻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混進來的，還忍到了今天。

  “這是哪裏話？臧某何曾說過要和劉備休戰了？”麵對這麽多雙憤怒的眼睛，臧霸都不敢看劉亨一眼，一推二五六便把他賣了個幹淨。

  “若非休戰，為何要見這個人？”一個看起來四五十多歲年紀的老兵，殺氣騰騰，一隻灰褐色的手憎恨的指著劉亨。在周邊無數蒼白的映襯下，黑的鮮明。

  臧霸還想狡辯幾句，老兵卻直接朝著劉亨罵道，“要是沒記錯的話，前些日子就是你到開陽去請求與我們大帥結盟的吧。”

  劉亨被老兵的紅眼盯得發毛，緩緩點頭。

  “既然已經選擇結盟了，不說親如一家，至少也該互不動兵。老漢那小兒子，有什麽罪過？”老兵嘶吼著說出這句話，終於忍不住了哭出聲來，聲聞於天，四野愴然。

  圍過來的士卒越來越多，關平幾個人也被隔在最外麵，劉亨他們說的話他隻是聽了個大概，隻有那老兵的高呼聲落入耳中。

  什麽意思？

  問罪了嗎？不好，先生有危險。

  關平高呼出聲，“臧霸，你真的要與我叔父為敵嗎？”

  臧霸都沒敢看關平第二眼，因為這一聲過後他就被周圍的一圈大漢按倒在地，拚命掙紮也動彈不得。同樣被控製住的，還有那幾個降卒，淒霜滿麵，自知今日難逃一死。

  昌霸這個計策的狠毒性就在於，他根本不怕臧霸，甚至劉備識破。因為這個計策針對的人壓根就不是他們，而是臧霸麾下上萬士卒。

  隻要他們認定了這件事是劉備做的，任劉亨臧霸他們說破天去，也是無濟於事。

  現在連臧霸也控製不了局麵了，之前在開陽他是憑借自己的威望才勉強壓製住了已經在爆發邊緣的士卒。

  可現在，情勢完全逆轉，就算臧霸隻是想敲詐劉備一筆，士卒們也不會答應。

  至於劉亨僅有的自保之力——帶來的關平幾個人，也全都被在場的士卒按倒在地。須臾便有性命之憂，又如何能為他解圍呢？

  現下這幅場麵，最高興的人自然是昌霸，可最害怕的人卻不是劉亨，而是臧霸。如果真的與劉備開戰，他做好準備了嗎？陶謙、曹操、蕭建，甚至表麵臣服於臧霸的那些匪寇，臧霸不敢再往下想了。

  此時此刻，此地此人，一定要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