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然用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從京城來到了洛城。

  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竟然會為了一個與她毫無關係的生命，放棄自己的休息時間，一直趕路來到另一個城市。

  她這段日子，明明是放了假的。

  而且，這個假期對於她來說, 還是無限期的。

  明明別的生命於她而言，並沒有什麽關係，可她還是控製不住的想要幫忙。

  謝清然把這全都歸結於她之前做的太習慣了，已經格外適應了做這種事情，所以，每次看見了之後，就總是忍不住想要去幫忙, 總是忍不住心軟。

  明明心軟, 對於做術士而言，是善良，也是一種忌諱。

  有些術士，由於善良，會被利用，最後不僅釀成大錯，還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謝清然自認為冷心冷漠，並不會犯這種錯誤。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時候，確實是格外心軟了。

  可能是因為天生就可以看到一個人或者一個魂體的好壞，他們的靈魂，如果是不好的，就算隔著幾米的距離，也可以讓謝清然感受到其中的惡意。

  如果是好的, 那謝清然的心軟，也就有了理由。

  阿平的靈魂看不出什麽善惡來，它隻是在嗷嗚這件事上, 顯得自私了一些，其實，也仍然是一條很好的生命。

  謝清然不知道它口中的主人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但是，她看著阿平的魂魄可以看出來，至少，阿平沒有什麽壞心。

  對於它的主人來說，它真的格外忠誠了。

  守候長達上千年的時間，在謝清然這麽多年的記憶中，也沒有這種類似於朋友一樣的等待上千年的情感。

  到了安城之後，天色已經亮了。

  幸好謝清然不是普通人，就算一晚上不睡還壓縮靈力趕路，她也不會覺得疲憊。

  感覺到阿平的著急，謝清然決定先去找莫素。

  如果是真的，就看莫素準備怎麽處理了。

  如果她不想留下阿平，那阿平可能就會去輪回了。

  如果她想要留下阿平，那麽，阿平可能以後就會陪伴在莫素身邊, 這樣的話, 莫素的身邊, 就有了更多的一個可以陪伴著她的生命。

  莫素之前和謝清然說了，她有時候也會覺得有些無聊，所以，養了幾朵花，還有幾盆多肉，每天都可以看看這些麵對著陽光自由生長的小生命。

  謝清然覺得莫素現在的生活還不錯，但是，有些孤獨了。

  謝清然沒辦法一直陪在莫素身邊，所以，她希望莫素身邊還有可以陪伴著她的生命。

  最好，可以和莫素說說話。

  莫素偶爾就會和謝清然通電話，但是，總不能隻和謝清然在一起交流。

  她要有更多的人可以一起交流才好。

  謝清然來到莫素家外麵的時候，莫素正在家裏做早飯吃。

  她的廚藝不錯，平時有時間，都是自己做飯吃的。

  謝清然也喜歡吃她做的飯。

  聽見敲門聲的時候，莫素有些意外。

  她打開門，看見門口的謝清然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來的就是驚喜的神色了。

  “清然，你怎麽，突然來找我了？”莫素驚喜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連忙讓謝清然進來。

  謝清然在莫素這裏有自己單獨的拖鞋，她換好了鞋，跟著莫素一起走了進去。

  這一次她突然的來到，沒有提前和莫素說，對於莫素來說，格外的驚喜。

  莫素高興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她追問著，謝清然怎麽突然一大早就過來了。

  這在以前似乎是沒有過的事情。

  沒有什麽重要事情的話，謝清然不會這麽早來到別人的家裏。

  她喜歡睡懶覺，自然也不會妨礙別人睡懶覺。

  謝清然看著莫素驚喜的樣子，她認真道，“莫素，我帶來了一隻狗，你要不要見見它？”

  “啊？一隻狗？”莫素不解，“清然，你這是想要送給我養狗嗎？”

  謝清然無奈的搖頭輕笑，“也不是，就是想幫它找找主人。”

  “它在你給我的那個長命鎖上，聞到了屬於它主人的氣息。”

  “可是，我從來沒有養過狗啊。”莫素更不理解了。

  “不是這一世。”

  謝清然簡單和她說了一下，莫素最後直接就愣住了。

  好像不太敢相信，天底下，竟然還有這麽真實的事情，這聽起來就像是一個虛假的故事。

  謝清然在征得了莫素的同意之後，直接把阿平放了出來。

  她也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能直接做好的事情，就直接一點最好了。

  阿平像是魂體，可是，如果它想，它也可以被人類看見。

  它早年生出靈智之後，應該是堅持修煉了的，而且，它的執念很深，一心想要等待它的主人，這樣一來，它就更能活的長久一些。

  久而久之，看起來實力也不是多麽強大，但是，似乎已經可以長生了。

  謝清然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的，不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謝清然也沒有想過所有的事情都要得到答案。

  有些神秘的事情，又不是那麽重要需要被她強烈想要知道答案的事情，維持著那份神秘，也能帶來很多不一樣的感受。

  阿平出來之後，看見莫素就愣住了。

  謝清然蹲下身子，輕輕拍了拍它，“認好了嗎？”

  阿平突然往前麵跑了兩步，特別激動的開口，“主人，我終於找到你了。”

  莫素震驚，“不是，你叫我主人？”

  她求助一般的看著謝清然，覺得這隻狗應該是認錯人了。

  謝清然也低聲問阿平，“你會不會認錯人了，畢竟……”

  畢竟已經過了千年的時間。

  可是這句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打斷。

  “不可能的，我不會認錯我的主人。”

  “她就是我的主人。”

  “千年前把我養大，帶我一起上戰場的主人。”

  “主人，我是阿平啊。”它快速的搖著尾巴示好，高興的轉了好幾圈，最後嗚嗚的哭了起來。

  “主人，我是阿平啊主人，主人我終於等到你了嗚嗚嗚……”

  “……”莫素有些不知所措。

  一隻成了精的狗子在她麵前哭的眼淚嘩嘩的，好像不管的話，還真的有點不好。

  可是，如果真的管了又有些別扭。

  關鍵是，這隻狗為什麽會這麽人性化啊？

  完全可以把它看成是一個人類！

  可是，它卻還長著一個特別高大健壯的狼狗的樣子。

  莫素看向謝清然。

  謝清然也沒想到，看起來很正經的阿平，竟然會這麽的幼稚，哭起來的時候，竟然讓她覺得有些好笑。

  也不是謝清然沒有同情心，人家好不容易經曆千年的孤獨等到找到了主人的轉世，哭的沒形象一點怎麽了？

  可是……就是好笑，謝清然就是忍不住。

  於是，她一邊強忍著笑，一邊安撫阿平。

  “你先別哭了，莫素都不知道要拿你怎麽辦了。”

  阿平立刻緊張起來，它蹲坐在地上，身後的尾巴還在一搖一擺的，“主人，你留下我吧，雖然你這一世沒有和我見過麵，但是我們現在不是見到了嗎！”

  “我可以為主人打掃衛生，可以幫主人打仗，還可以幫助主人解決欺負主人的人。”

  謝清然和莫素對視一眼，突然覺得應該多給這隻狗做些教育。

  “主人，我不用吃飯的，主人都不用給我準備水和食物，隻要閑得無聊的時候，跟阿平說說話就好了，可不可以啊，主人？”

  阿平上前，兩條前腿跪在地上，求著莫素留下它。

  莫素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最後歎口氣，說了聲好。

  謝清然並不用擔心阿平和莫素住在一起，莫素的安全。

  阿平不會傷害莫素，而且，最重要的是，莫素身上有她給的保命的東西。

  那不是符咒，符咒的作用不能有很長久的時間。

  謝清然之前給她了一個自己做好的玉鐲，將陣法符術直接刻在了裏麵。

  這個辦法極其費力，幾乎可以被稱為靈器，可以一輩子保護自己的主人。

  謝清然目前為止，也隻是給她的這些家人一人做了一個，有各種不同樣式的。

  朋友中，暫時隻有莫素有。

  因為當初她想要製作送給別人的靈器的時候，突然就死了，沒時間做了。

  複活了之後，一直在偷懶，竟然也沒有想起來，所以，才清閑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

  不過，她送給莫素的玉鐲，好像並不需要在阿平的身上用了。

  在莫素答應的時候，阿平就突然上前，淺紅色的靈力將一人一狗包圍，謝清然微微瞪大眼睛。

  竟然是契約！

  還是主仆之間的契約。

  阿平自願認莫素為主，從此以後，隻聽莫素的話。

  若是莫素想要它死，它也會毫不猶豫的赴死。

  一般來說，幾乎不會有開了靈智的獸選擇這種主仆契約。

  而人類也幾乎不會有這樣的選擇，若是真的有想要一直陪伴的獸，那一定是高於朋友以上的情誼。

  主仆這種契約，為後的那方，是極其危險的。

  因為隻能聽話，而不能有任何的反對反抗，連情緒好像都不行。

  謝清然不用和獸簽訂契約，也本來就不需要。

  因為在某種情況上來說，謝清然也是獸。

  這是在幾千年前一位人間的術士創造出來的辦法，因此，主仆契約一般隻會作用在人和獸之間，為後的那方，一定是獸。

  謝清然眼睜睜的看著莫素和阿平簽訂主仆契約到契約結束，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的主仆契約的簽訂，之前，都隻是在古籍上麵見到的。

  主仆契約，昭示著獸對人類最溫順的臣服。

  謝清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莫素也懵懵的，她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茫然的看著謝清然，正好對上了謝清然比她更加茫然的神色。

  “清然，剛剛那是……”

  “是主仆契約，主人。”阿平直接回答她。

  “以後，你可以指使我做任何事，如果你不喜歡我，甚至討厭我了，我也會一直跟在主人身邊。”

  “如果哪一天，我有了想要傷害主人的想法，主人隻要一個念頭，就可以讓我魂飛魄散。”

  “主人死，我亦死。”

  莫素張了張唇，“你和我隻是初次認識，你這又是何苦。”

  “我已經等了主人上千年的時間……”阿平的聲音溫和，沒有了剛才哭的嗷嗷叫的模樣，“能再次見到主人已經是難得，我再也不要和主人分開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

  “哪怕我是你主人的轉世，可我也不是你的主人了。”莫素的聲音嚴肅。

  她竟然隱隱覺得，自己是被一隻狗給當成了替身。

  哪怕是前世今生，可是已經變化的太多了，莫素不想和任何的別人扯上關係。

  如果這真的是把她當成了替身，她會覺得惡心死的。

  她的人生本來就不是很好，所以，不希望有更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希望自己可以好好的生活。

  “不會。”阿平的聲音平穩，似乎意識到了莫素的擔憂，它解釋，“我知道主人是在擔憂。”

  “可是，請主人相信，我絕對沒有借主人想念前世主人的意思。”

  “隻是，我在等你。”

  它等的是同一個人。

  但是她轉世了，也不能完全說是同一個人。

  它找到轉世，對於前世主人的執念已經除去，它自認為，它現在，是認認真真的喜歡著現在的主人的。

  從第一眼見到就喜歡了。

  謝清然終於出聲，她拍了阿平一下，“喂，你在這裏做什麽道德綁架？”

  “啊？”阿平不理解這個詞的意思。

  謝清然又問，“你是不是看我們家莫素很好，所以，一來就用上了主仆契約，萬一以後莫素不想要你了呢？萬一以後莫素想把你趕走呢？”

  “你用了這個契約，還真是，連趕都不能趕走了！”

  謝清然簡直要被氣笑了。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隨口說出的這兩句話，竟然會在將來一語成讖。

  莫素也突然反應過來，她微皺著眉，似乎也有些不高興。

  阿平捂著腦袋，趴在地上，“看在我真心誠意的份上，主人，求求你收留了我吧。”

  “我絕對會生生世世對主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