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餡
作者:空烏      更新:2021-11-08 00:20      字數:5461
  江懿寫作業的時候也懶洋洋的,拄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在紙上劃拉。

  好像題欠他八百塊錢似的,多動一筆都是虧了。

  許子潤也隻有語文能在他麵前拿得出手了,收回視線,正兒八經地開始寫。

  一張卷子很快寫完,他翻出記作業的本兒。

  【語文:一張卷子、英語:必修二1、2、3、4單元單詞、物理:一張卷子……】

  單詞這種需要背的許子潤都留在後麵,他抽出那張物理卷,從頭開始寫。

  上次期末他物理考了三十分……

  這張卷子沒幾道題是他會的,從第一道題開始邊蒙邊寫。

  寫到大題,抓了抓頭發,深思熟慮之後——

  寫了個公式。

  許子潤感覺他這龍門躍的比老太太上炕還費勁。

  “你讀題了?”

  許子潤抬頭。

  江懿左手撐著臉側,臉上情緒不明地看著他的卷子,見他沒說話,又善解人意地補充:“哦,你沒有。”

  許子潤覺得白天的無能狂怒有卷土重來的趨勢,把卷子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又伸手蓋住:“我懶得讀,你寫你自己的,借台燈還那麽多話。”

  “我不是付了今天的台燈錢了麽,”江懿眉梢微挑,“還是你覺得一頓飯不夠?”

  “你付的是台燈錢,不是說話錢,”許子潤連椅子也往旁邊挪了挪,在心裏默念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你能不能快點寫,兩個人坐一張桌子太擠了,不然燈給你,我去上鋪寫。”

  “床上寫?”江懿靠在一邊,懶散地打量他,語氣欠欠的,“不出三分鍾,你就會睡著。”

  許子潤:“……”

  你知道的真多。

  許是看他表情太微妙,江懿換了個口風,很是貼心地提出:“我呢,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他敲了敲桌麵:“接下來的燈,我也不會白用。”

  許子潤警惕地看著他:“你想怎麽樣?”

  江懿眯了眯眼睛,視線落在他努力向旁邊躲的上半身,似笑非笑:“你在躲我?”

  許子潤聞言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正了正身體,目視前方,若無其事地說:“沒有。”

  江懿:“……”

  空氣忽然安靜,江懿半天也沒有要主動開口的意思。

  許子潤用餘光瞥了他一眼,發現他還在盯著自己。

  頭皮一麻,他索性拿起筆假裝在認真寫作業,不去看江懿的表情。

  從現在開始的每一分每一秒獨處時間,他都要小心江懿,不能暴露自己。

  四字箴言:保持距離。

  這次終於是江懿先保持不住,喊了他一聲:“喂。”

  許子潤皺起眉,還是沒看他:“怎麽了?”

  江懿忽然伸手,戳了戳他臉頰,垂著眼瞼道:“看我。”

  許子潤隻覺得被指尖碰到的那一小塊皮膚都燙起來了,拍開他的手,努力盯著紙上看不懂的題目:“你好看嗎,我看你幹嘛,看你能讓我會物理題?”

  “好看。”江懿幹脆地認可了他第一個問題。

  他神情懶散又倨傲,視線自上而下地落過來,語氣淡淡:“看我,我就讓你會。”

  “……”

  許子潤:“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物理老師都救不了,看你一眼就能會?

  想是這麽想的,但許子潤還是不受控製地看向江懿。

  燈光下的臉幾分不真切的透明,但眉眼離他過於近了,連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好像還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美顏暴擊。

  “這樣吧。”江懿覺察到他的視線,嘴角彎了一下,拿起筆,在紙上寫下許子潤三個字。

  炙熱的視線離開,許子潤暗暗鬆了口氣,又被他的話吸引住。

  “什麽?”

  “燈的費用,就用補習來算,”江懿一副你真是賺大了的表情,半耷著眼睛看他,悠然地指了指他麵前的卷子,“今天是體驗課,就補物理吧。”

  “嗯?等會兒,”許子潤還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睛,“什麽就體驗課了?”

  一個台燈而已,江懿今天請他吃的一頓飯都不止十個台燈了。

  “你可以理解為,”江懿慢悠悠地說,“我在扶貧。”

  “……”許子潤想一巴掌糊他臉上,再大聲質問。

  你是傻!逼!嗎!

  但奈何許泥鰍想變錦鯉,真的需要江老板的大力扶貧,也隻能咬牙咽了這口惡氣。

  他答應了。

  “我基礎不太好。”開始之前,許子潤為了不讓他嘲笑,謹慎地交了個底。

  不過江老板好像並不領情,拿過他寫了一半的物理卷子,粗略地掃了一眼。

  “嗤。”

  許子潤感覺麵子被他一拳擊碎,咬牙:“……你可以說人類語言嗎。”

  江懿閉上眼睛,戳了戳紙麵,毫不留情地批.判:“翻譯過來就是,我閉著眼睛都能寫對。”

  許子潤白天晚上接連收到江懿的鄙視,從小到大哪受過這種委屈,深吸一口氣,拔了台燈直接丟到江懿懷裏:“你如果是來我這裏裝逼順便羞辱我的,那你就走吧,台燈歸你了,別煩我。”

  說完站起來就走。

  江懿難得被唬住,愣了愣。

  抬手攔住要上床生悶氣的許子潤,眼神猶豫,道:“生氣了?”

  許子潤掰開他的手,不想看他:“你厲害,你學霸,你愛和誰秀和誰秀,爺不陪著你了!”

  說完爬上床掀起被子埋進去,做出拒絕和全世界溝通的姿勢。

  本來就因為兩個人的差距低落不已,江懿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許子潤感覺他像個小醜。

  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窮小子學渣想吃大少爺學霸肉”。

  比癩□□和天鵝差的還遠。

  至少癩□□不用學物理。

  江懿垂眸:“……”

  他頓了幾秒,起來走到許子潤的床尾,看著床上一團“毛巾卷”,沉吟片刻,坐到了毛巾卷尾巴的旁邊。

  許子潤感覺床邊一震,猜到是他坐了過來,但很有骨氣的沒動。

  這次他就是氣死,從窗外跳下去,也絕對不會輕易消氣!

  等了半天沒等到江懿的道歉,許子潤心裏有些起疑。

  江懿真的坐到床上了?

  怎麽沒有動靜,是在思考?

  明明是舒服的躺著,許子潤卻忍不住想動。

  如坐針氈。

  正在糾結,忽然床身一震,緊接著一個不容忽視的熱源擠到了他和床沿之間,他被緊緊地擠在了牆上。

  “江懿!”許子潤忍無可忍,想從被裏伸出腳踢他,但裹的太嚴實了,他胳膊腿一個也伸不出來。

  簡直是作繭自縛。

  江懿伸手摟住被團子,腦袋挨著他在被裏的腦袋,磕了磕,抱怨似的:“最近脾氣怎麽這麽大。”

  許子潤更生氣了,還有點兒不容忽視的委屈:“你管那麽寬!下去,這是我的床。”

  江懿語氣倒是聽不出一丁點兒悔過的意思,反而欠揍到極點:“不下,你要打我麽?”

  許子潤悶在被子裏踹他,隻覺得平時薄薄的被像一層不透氣的塑料,讓他難以呼吸,他吸了吸鼻子:“你鬆開我,我喘不上氣了。”

  江懿像拆線團似的把他腦袋從被裏拆了出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幾秒後,江懿先移開了視線,慢吞吞地說:“或許明天你還想吃——”

  許子潤一把推開他,坐起來:“不想。”

  兩個人挨得太近,他都沒辦法專心生氣了。

  江懿半撐著床麵,偏著頭和他對視,半晌,忽然道:“對不起。”

  三個字來的太突然,許子潤含在嘴裏的“你滾開”就這麽被堵住,但又覺得不解氣。

  “哦,”他雙手抱胸,神情冷漠,後背緊貼著牆,盡力和江懿拉開一段距離,繃著嗓子說,“那你下去吧。”

  江懿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他眼珠純黑,平時總懶洋洋地不愛搭理人,認真看人的時候又會給人被看穿了似的洞察感。

  許子潤莫名有些心虛。

  “你……”江懿忽然往前靠了靠。

  許子潤寒毛豎起,視線不自主地落到江懿輕抿的嘴唇上,鼻間的呼吸都熱了。

  語氣也沒那麽生硬了:“我、我什麽我?”

  江懿又湊了湊,兩個人的鼻尖貼的快挨在一起的時候,才點了他額頭一下,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個紅點。

  “被蚊子咬了,”他一本正經地收回手,“有個紅點。”

  許子潤:“……”

  這個蚊子是不是姓江名懿!

  江懿鄭重道歉,並保證不會再“裝逼”之後,許.窮小子,子潤才屈尊降貴地被江.大少爺.懿請回來。

  “我聽不懂你不許罵人,”許子潤事兒很多地叮囑,“你也不許裝逼,不許說我笨,不許和我生氣,我聽不懂你要多講幾次……”

  江懿老神在在地看他一張小嘴在眼前叭叭叭,時候差不多了,才懶洋洋地評價一句:“越來越嬌氣了。”

  許子潤拿筆的動作一頓,嚴肅地看著他:“你答應不答應。”

  江懿吊兒郎當地笑了一聲,半晌,才似真似假地輕哂:“我敢不答應麽?”

  這不是補課,這是教祖宗。

  許祖宗悟性還不大好,偏科偏的厲害,文科小天才當初不知道為什麽選了理,麵對物理生分得像過年找遠房親戚拜年。

  一句話說不出來。

  許子潤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剛打了個哈欠,眼底一層瑩潤水光,皮膚又嫩又白,紅起來像點綴的櫻桃。

  皺著鼻子讀題的時候,可憐兮兮的,但眼神又鬥誌滿滿。

  嬌氣暴躁的小祖宗。

  江懿自己的寫完,就去騷擾許子潤。

  一開始隻是盯著他寫題,後來不知道怎麽,就發展成了隔一會兒一碰他。

  有時候是捏耳朵尖兒,有時候是揉頭發,更多時候是戳他臉頰。

  許子潤把他手背拍紅了也沒長記性,反而是他自己的手心震得直疼,臉紅心跳的。

  一張卷子下來,許子潤的筆記記了滿滿當當三四頁,頭昏腦漲。

  他站起來,捏著肩膀說:“不行了,我要洗漱睡覺了,我不學了。”

  江懿伸腿擋住他的去路,倚在一邊,一邊檢查他的物理作業,一邊不留情麵地指出:“英語單詞沒背。”

  許子潤一僵,默默繞過那雙大長腿,試圖偷溜:“今天你說補物理,沒說管我英語,都這麽晚了,我要是不睡覺明天起不來。”

  可能是心虛,他一口氣說了一溜的理由和借口,目標明確地奔向衛生間。

  但沒奔出一米遠就被攔腰截下。

  江懿像摟著個小孩兒似的輕鬆把他按回座位上,起身,站到他身後,手依舊壓在他肩膀上。

  許子潤學了那麽久物理,感覺自己已經油盡燈枯了,現在看見英語單詞頭都要炸了。

  他據理力爭:“我明天白天再看!英語是下午的課。”

  “不行。”江懿手掌按在他脖頸後,沒有用力,依舊按紅了。

  他力道放得更輕,垂眸看著細嫩的皮膚,鐵麵無私地說:“今天看。”

  許子潤被迫翻開英語書,放鬆慣了,第一次被人在後麵趕著學,滋味兒實在不好受。

  連江懿靠他好近都忘了,嬌氣地嘀嘀咕咕:“根本看不完,我都困了,我想睡覺,這麽多單詞,我本來就背不下來,你是不是不想讓我睡覺,最毒江懿心……”

  江懿眯著眼睛聽了一會兒,忽然笑了,挑眉:“你說我不講理?”

  許子潤迅速說:“對,你不講理,身為‘補課老師’,連學生的極限在哪都不知道。”

  “哦,這樣呢,”江懿看著許子潤頭頂軟軟的發旋,拉長音調地說,“也可以少背一點。”

  許子潤抬頭,狹長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眼尾的痣都染上了顏色,努力壓抑還是止不住喜悅:“少背多少?”

  盯著那顆痣,江懿喉結動了動,忽然伸手蓋住他的臉,欠揍地說:“本來想說三分之一,但你態度這麽差,我又改主意了呢。”

  許子潤抓住他的手:“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

  “不,”江懿移開視線,“二分之一。”

  “為什麽?”

  “你沒有聽過麽,”江懿幽幽地道,“男人心,海底針。”

  “……”

  第二天許子潤是被江懿從被窩裏拎出來的,說是拎一點也不過分,他睡衣領口都鬆了。

  昨天晚上背好單詞,洗漱完江懿忽然抽查,許子潤一緊張沒答上來。

  江懿這個狗東西居然立刻點燈拿英語書讓他複習。

  最後來來回回考了六遍才讓他睡覺。

  許子潤覺得英語老師今天就是變著花聽寫,他也能迅速寫出來。

  畢竟英語老師再狗,也狗不過他寢室那隻。

  上午最後一節課是班主任的課,穆麗蓉進來沒講課,先說了件事。

  “隔壁班有兩個同學早戀被主任撞見了,現在已經被家長領回家了,停課一周,扣班級紀律分5分,班主任也得跟著寫檢討。”

  穆麗蓉眼神掃過台下,笑容很危險:“現在學校嚴抓高三年級,咱們班我知道有幾對兒蠢蠢欲動的,希望你們都忍著點,畢竟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不被抓到皆大歡喜,被抓到就是連累一整個班級。”

  “上學期的紀律紅旗一直在咱們班,這學期我希望你們也保持。都高三了,想幹什麽都不差這一年了,之前強調過無數次的分寸感,我希望你們都還記得。”

  “好了,上課。”

  許子潤聽完八卦立刻重新趴下,剛聽了幾句講課聲,就開始習慣性地困。

  下巴剛搭在胳膊上,大腿就被摸了一下。

  他觸電了一樣地抬起頭,不敢動作幅度太大,瞪著始作俑者,用口型喊:“你摸我幹什麽?!”

  江懿撐著下巴,點了點他麵前昨天剛講過的卷子,臉上似笑非笑的,也用口型說:“不聽課作業翻倍。”

  許子潤一僵,又忽然反應過來,小聲警告:“我憑什麽聽你的。”

  江懿對付嬌氣包的小暴脾氣別有一套方法,眼神淡淡地收回,唇角一勾:“告訴你媽。”

  許子潤:“……”

  他要舉報,江懿偷家。

  第一次從頭跟著聽到尾的物理課,因為有昨天晚上的作弊式補習,許子潤居然沒走神,真的聽進去不少。

  期間穆麗蓉留了一個課堂小作業,他也能跟著寫幾步,然後再轉頭看江懿是怎麽寫的。

  中午吃完飯,逛超市的時候,於思提起隔壁班早戀的兩位同學,非常唏噓。

  於思:“他們倆都在一起一年多了,平時可謹慎了,連班主任都不知道,聽說今天主任心血來潮忽然看監控,發現兩個人下課的時候牽了幾秒手……”

  許子潤跟著唏噓:“也太倒黴了。”

  於思挑了袋薯片:“是啊,一星期耽誤不少課了吧。”

  許子潤在薯片和辣條之間猶豫了幾秒,剛要去拿辣條,後衣領忽然被拽住,再次睜眼,眼前是一排牛奶……

  江懿語氣欠揍:“喝牛奶,長個兒。”

  許子潤:“……”

  我謝謝你嘞!

  於思不知道這邊的刀光劍影,還在那裏和胡驚風惋惜:“他們倆真的好合適,一起學習一起進步,都約好下個月一起進重點班了,可千萬別因為這件事出差錯啊。”

  許子潤沉默地盯著貨架上的一排牛奶,毫無食欲。

  見他一直不說話,於思湊過來,幫他挑了瓶甜牛奶:“潤潤,以後我們要是找對象,肯定要找好看的。”

  許子潤點頭:“這個好喝麽?”

  “我上次喝過,挺甜的,”於思繼續憧憬,“像潤潤你這種層麵的顏值,已經脫離了大眾,要找超級大帥——”

  許子潤心頭一緊,猛地打斷他:“那我多拿一瓶吧!”

  於思也反應過來,趕緊改口:“拿兩瓶吧,我也想要。”

  許子潤心砰砰亂跳,又不敢去看江懿現在的表情。

  他聽到了嗎?

  於思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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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喝著茶水說:老可愛們晚安~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柒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何故按爪盼假期 5瓶;wuli小酒館 2瓶;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