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家有買房裝修的，約著一起去看看，綠韭在辦公室聽到走廊裏麵喊人，自己刺溜一下打開門，笑了笑，“去看裝修嗎？”

  “是啊，一起去看看，那小區不錯呢。”

  綠韭猶豫了下，手頭沒太有事情，現在清閑了，基本上老金是沒戲了，很有情緒，所有事情就扔出去了，綠韭鎖了門就跟著去了。

  幾個同事一塊轉轉，看完裝修呢，又去售樓處看看，售樓小姐就跟著講解，也認識在這邊買房子的那一個同事，他們這個小區呢，主打的就是高檔。

  價格呢除了貴沒有任何毛病，別的新樓盤也不太行，同期就這個給力。

  綠韭不懂這些，“姐，你看這個戶型好不好？”

  “他們家戶型都還行，比較方正的。”看綠韭比劃著那個戶型圖，然後繼續看沙盤，幾個人就喜歡到處看看房子，看看新開樓盤，做投資的。

  綠韭不太清楚這個樓盤到底什麽樣的，但是呢這個同事大姐她知道，炒房很多年了，做投資賺了不少錢，在省會那邊都是有房子的，眼光非常好，腦子也很活。

  “那這個房子要多少錢？”自己湊上去，擠在沙盤前麵，指著手裏的那個戶型圖。

  幾個同事都扭頭，愣了一下，那同事大姐反應最快，“你看好啊？”

  綠韭點點頭，“怕錢不夠。”

  售樓小姐馬上擠過來，手裏拿著個小棍兒，在沙盤那裏指指點點的，“這個樓層沒有了，你看這一棟這個戶型就還有這兩層有了，還有這一棟下麵的這個戶型也都沒有了，高層還有幾個。”

  綠韭沒太聽進去，你不用比劃那麽仔細，她首先錢得夠，“多少錢？”

  計算器馬上就遞過來了，售樓小姐在那裏劈裏啪啦算的，優惠都給算進去，“七十萬。”

  七十萬。

  綠韭沉默了一下，同事幾個覺得沒戲，剛上班的，哪裏有錢呢，看著那沙盤，覺得確實這小區不錯，開發商據說也是本地老牌兒的。

  “帶我去看看吧。”綠韭開口。

  看著售樓小姐，聲音特別的幹脆，同事一聽都覺得熱鬧了，“小鄭有錢哦，有眼光，走去看看去。”

  綠韭跟著他們一起來，就是想要人多一起看看的，去看了戶型，確實是方正，都說可以，就是樓層吧，十四。

  走的時候同事大姐就說了，“你自己不介意沒問題，但是你要考慮以後轉手的問題，十四的話人家會壓價，這個問題你自己考慮。”

  選的樓層呢，從沙盤裏麵都給綠韭討論過了，前麵有變電所的，垃圾處理的都規避一下，還得規矩的，不能衝著拐著的。

  回去的時候老金在辦公室，“哪兒去了？”

  “跟他們一起看裝修了。”

  老金點點頭，“看那些有什麽用，都是炒房的，天天倒著信用卡折騰。”

  炒房客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尤其是這種非專業的，辦多少張信用卡，拉多少人脈去套現，然後算計著日期倒騰，幾個人合買一套房子，裏麵也很繁瑣，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賺這個錢的。

  老金比較相信自己的投資眼光，“我十年前買的房子，現在漲幾番了，那個位置大家都不看好，沒想到現在發展起來了，房價都上萬的。”

  綠韭的工資在這邊單位裏麵，算是高的了，一個月多少錢？

  一般工薪階層，兩三千的比比皆是，三千往上的找死了都是個門檻。

  一份麻辣燙七塊錢管飽，黃橋燒餅一塊錢一個，這邊海市的經濟已經非常給力了，全國排的上名號的了。

  綠韭等老金走了，在辦公室拿著計算器合計，七十萬。

  最低首付二十萬多。

  她手裏呢，差兩萬。

  劉玥聽著就覺得不靠譜，她是有錢就存著的人，存錢越多越好，一輩子不帶花的，“你還這麽小，工作也還沒穩定下來，為什麽就買房子呢？”

  老家這邊呢，就很傳統，沒有聽說女孩子買房子的，你到時候要嫁人的，男方有房子的，不需要你去背負這樣的壓力，不需要你去還貸。

  別說是七十萬了，就是老家這邊房子十幾萬出頭一套大的她都沒想過，她跟著人去打掃建築垃圾給人瓷磚美縫，一天下來一百多塊。

  綠韭抿著唇，“媽媽，如果我在這邊生活，我不想一直租房子，我如果有個房子，那我以後就可以住，我結婚了也不影響我出租，你跟爸爸到這邊來養老的話，我們不用住人家的房子。”

  劉玥聽到後半截，沒有話了，所有的東西都硬生生咽下去，不咽下去怎麽辦，你得講道理，孩子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但是你這樣太累了，哪裏來那麽多錢。”

  “錢我有，我自己攢著的。”綠韭垂著眼，錢不夠也不會跟家裏人說，也不能回老家跟親戚借錢的，這個道理從她出來的那一天就懂，你出來闖蕩最後不是要你回去借錢的。

  她知道家裏憋著一口氣，鄭家善是落魄了，出事欠一屁股債，跟劉玥隔三差五幹架，多少人覺得家裏起不來了，可是沒想到人家當年家裏姑娘就出去闖去了。

  回來就帶著錢外債還清了，現在還買房，他們這村裏就沒有未婚小姑娘買房的，還是給自己買房子，覺得難以接受，但是同時劉玥心裏又覺得自豪。

  她覺得特別的自豪，她聽綠韭決定買房的那一瞬間，就覺得自己腰杆子挺起來了。

  “我給你兩萬塊錢。”

  “媽，我不要，我錢夠了，說夠了就是夠了。”

  劉玥不信，你個小姑娘就算是夠了，你錢全砸進去日子也緊吧，家裏能幫多少算多少，但是她的工資都是壓著的，在包工頭那邊壓著年底給的。

  她咬咬牙，誰也沒說，去求鄭鬱紅。

  家裏養著雞，土雞蛋裝了一箱子，又提了一桶花生油，鄭鬱紅看著弟媳婦，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聽說是借錢的。

  心裏也痛快，你到頭來還不是求我的？

  鄭家善出事她給錢，那是她兄弟，但是你女兒買房子，我為什麽要出錢呢，這個錢，不想出，“他舅媽，別看我們家裏兩個人都吃公家飯，但是都是死工資的，劉平南雖然是領導，但是應酬也多，錢也沒攢下來多少，海歌現在也到年紀了，談女朋友人家給彩禮訂婚結婚。”

  講來講去，就是沒有錢，你才上班多久啊你買房子，開玩笑的吧，雖然沒去過海市，但是那邊的經濟都知道，房價比這個高多了。

  你哪兒來的錢買？

  就兩萬塊錢，她覺得孩子就是外麵不正好的，“不是我說你孩子大了，雖然離得遠但是還是要看著點，外麵幹什麽我們清楚嗎？女孩子買房子多吃虧，有錢攢著孝順家裏，給家裏修修房子不行?”

  誰知道拿著錢在外麵幹什麽的呢，家裏爹媽住著老房子多少年了，給修修多好？

  抱著狗一直在那摸著，劉玥從大姑子開口就後悔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東西帶走吧，家裏也不吃這種土榨的花生油，說是黴菌多呢，還是得吃牌子的。”

  劉玥扯著嘴，“留著吧，不吃就扔了。”

  出門就給自己兩巴掌，該，不長記性。

  她就是不長記性，活該送上去給人嘲笑的。

  一邊騎車一邊哭，她這人就特別要強，真的是撐了一輩子了，鄭家善起起伏伏多少次，她強撐著就怕人家瞧不起，就想家裏日子紅火起來。

  錢沒借到，她跟鄭鬱紅說年底馬上就給，還有幾個月，結果鄭鬱紅就愣是沒給。

  回家就躺著，誰有閑錢呢？

  自己家裏親戚都不借錢，那誰能借錢呢？

  娘家是不能借的，她那邊兩個嫂子呢，來往不起來，出事了當哥哥的倒是想給錢，鬧了一晚上的架，第二天也沒音信了。

  心裏就發狠，你日子不好的，誰也瞧不起你，自己親兄弟姐妹都真的會瞧不起。

  電話響，她沒接。

  一直響，拿起來看了一眼，是綠韭，趕緊爬起來。

  “媽媽，房子買好了，我今天去交錢簽合同了，貸款也辦好了，你不要給我錢，我用不上，我馬上下個月馬上發工資了。”

  綠韭很開心，家裏哪裏有錢呢，無非就是出去借，她不願意出去借錢，錢差一點兒，她也學著同事去套信用卡了，有空就跑銀行。

  你不懂就得問，就得多跑跑，她就挨個問，問利率問貸款，問還款方式，不懂的就往上自己搜。

  你跑兩天就能跑明白，不明白的再去問同事，同事那大姐沒想到真的會買，人是她帶去的，回頭就問售樓處那邊要了回扣。

  錢不少，沒什麽心虛的，但是對綠韭的事情也很上心，她當年怎麽開始炒房起來的，現在一些經驗做法就跟綠韭說。

  是的，綠韭就是扒著這大姐，知道拿回扣嗎？

  知道，但是有些事情，沒有人帶帶她，沒有人跟她講，她會走不少彎路，多花不少錢，大姐就給她拉個關係，“單位的人去，你找一下關係，可以每平米再便宜的。”

  具體的找什麽關係，便宜多少，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綠韭覺得這回扣人家拿的理所當然，厚著臉皮去找關係的，人也是單位同事，本地人，跟那邊開發商老板是認識的。

  “叔，我想請你吃飯。”

  “吃什麽飯？”看綠韭覺得無緣無故吃什麽飯，覺得這丫頭怪熱鬧的啊。

  綠韭笑了笑，“我買個房子，在北邊……”

  人一聽就笑了，知道什麽意思，綠韭呢他也知道，單位人都認識這個小姑娘，跟老金前後跑的，“不用請吃飯，留著錢好好還貸的，我跟那邊會計也認識，打個電話給你便宜一點，外地來的不容易，但是具體多少我不能說了算。”

  一個單位的，對年輕人呢，能幫著就幫著了，以後長長久久的關係，一句話的事情。

  飯人家沒吃，綠韭回頭買完房子，手裏剩一點零頭，買了兩盒貴的水果就給送辦公室去了。

  她總共是一個星期不到，這房子從看到買下來走完全部流程。

  對單位同事呢，感覺也不太一樣了，“媽媽，我覺得很感謝他們，平時不太接觸到，但是我有什麽問題問他們，都很仔細幫我解決，怎麽省錢怎麽想法子，他們懂得都是我不懂的。”

  劉玥聽著，一下子就活過來了，真的比吃了仙丹要好的，瞧瞧，買房了，那麽大的一點孩子，這就買房了，“好好給人相處，你對人家真心，人家也對著你好，別老冷著臉啊老姑娘，你對著人得笑。”

  不能太高冷了，這樣子不討喜，你跟人家和氣一點不吃虧的。

  她有時候就覺得是自己脾氣這樣，所以姑娘才跟著自己學的，這樣不好，得改。

  掛了電話自己就幹活去了，去外地，得十天半個月的，跟村裏的搭檔去，就睡工地上，打地鋪的。

  她現在幹活全都是勁兒，晚上跟工友吃個蘭州拉麵，跟綠韭通電話，“沒吃過，覺得很好吃，一碗太貴了，怎麽就三塊錢呢，我下次不去吃了。”

  幾個人拉著她一起去吃的，她覺得三塊錢省下來幹什麽不好，吃饅頭就挺香的。

  “媽媽，你就得吃，什麽好吃吃什麽，別給我攢錢，我有房子了，不要嫁妝。”樂嗬嗬的勸劉玥，知道勸了沒太有用，就換劉玥喜歡聽的話勸。

  你得告訴她日子過得好，以後日子會更好，她媽媽才會對自己舍得那麽一點，你得哄著她，逗著她讓她覺得驕傲才行。

  掛了電話，劉玥就跟人樂嗬嗬的，“我老姑娘，要我明天再去吃，我可不去了，就是個麵，湯好喝一點。”

  別人聽了也羨慕啊，能出來幹這個的，家裏都苦，都是苦錢的，人家小孩還是個姑娘剛工作就買房了，靠的是自己。

  綠韭這邊誰也沒說，照常上下班的，就是心裏有點感覺，覺得高興，每天都高興，笑模樣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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