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飯菜都是卡著點弄好的，你不到家，鍋裏的湯就不端出來，劉玥臉上就帶著喜氣兒，她今天特別的高興，出去轉一圈兒，遇到鄰居院兒裏垃圾提出來，“還沒吃？”

  “要吃，綠韭還沒回來啊？”

  “快到了，我接一接去。”正說著呢，車就開進胡同裏麵來了，胡同特別的窄，開進來那個費勁兒。

  “張叔，沒吃呢？”綠韭本來天黑了沒看見人，下車轉眼瞧見了，就看那表情，一下就解凍了。

  也沒路燈，就月光懟著人，冷冷清清的晃蕩著，院門口的外燈打到門口三尺地，她就站在那下麵。

  高挑的，細膩的。

  老張就覺得人家特別的有氣質，回家咂摸小酒，“你說姑娘越長越好看，老鄭家往上數三代，也找不出個這樣的人才來啊。”

  太俊了。

  你看一眼就覺得渾身舒坦，不笑的時候你想看一眼，笑起來的時候他就覺得眼前刷刷的，跟下雪了一樣。

  那孩子從小就跟個雪團一樣的。

  老張老婆忙活一桌子，不稀搭理他，“立陽回來了，沒看見高倩吧？”

  “沒。”

  “真行啊，沒看出來立陽這孩子有這能耐。”

  先前以為鄭立陽給老婆拿捏的死死的，可是現在看看，人鄭立陽不服氣不行，就快把高倩擠兌沒了。

  人現在混好了，車也買了，說是外麵活兒多，手下也雇了個小工帶著一起幹，高倩給他一腳踹開了。

  那是自己老婆了，這點她覺得做得不對，再不好的老婆，你那時候沒錢找工人的時候，她白天黑夜跟著你幹的，給你打白工一樣的，現在有錢雇工人了，徹底就不給老婆麵子了是不是？

  打小看著隔壁這倆孩子長大的，老張老婆都覺得自己看走了眼。

  一會聽著摩托車轟轟響起來，老張再咂摸一杯小酒，也不知道這麽晚了哪兒去。

  小年夜不過了？

  要過。

  但是又更重要的事兒。

  年關難過，年底了，還賬清債，理所應當。

  那債就跟石頭一樣壓在人心口上，不用說，就一直在那裏，什麽時候完了，什麽時候輕快。

  一早起來，劉玥就去買了煙酒，“你去挨家挨戶送，跟說錢還不上，等來年的。”

  鄭家善給挨家挨戶送的，沒辦法，錢不僅僅是親戚朋友的，還有外麵的債，先給外麵的債，家裏親戚的就還不上了。

  他轟轟騎著摩托車，帽子也沒戴，北風衝的人腦殼刺，他渾身都跟摩托車的氣筒一樣，發熱。

  身上舒坦了，就感覺出事以來，沒這麽快活過，他心裏自豪啊。

  你看看，這是他養的閨女，他老鄭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一天，“大姐，你看看這錢。”

  劉平南起都沒起來，坐在沙發上看新聞，他們家吃飯早，這錢說實話借出去他就打算扔了的，那樣的家庭能有什麽希望啊，沒指望能還。

  “不著急，今天小年夜，你這麽急跑來幹什麽？”鄭鬱紅收拾桌子呢，不指望劉平南能說句話，對她娘家態度就那樣。

  “就是小年夜，才趕著來的，正好剛趁手的現錢，別嫌我送晚了，你們忙著，我走了。”

  他看著大姐夫，其實特別想跟他講一下的，覺得你不用這麽瞧不起人，可是到他走，劉平南都是楞沒抬眼，沙發上的屁股動沒動一下。

  鄭家善笑笑，“大姐，綠韭賺的錢，我養這樣的女兒我自豪。”

  劉平南人雖然沒起來，但是豎著耳朵聽到了，他也想知道老二這家子怎麽翻身的，等人走了問鄭鬱紅，“那丫頭幹什麽現在？”

  “我哪兒知道，剛才你怎麽不問一句。”

  劉平南就嗬嗬了，繼續看新聞聯播，那桌子上的錢，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記憶中對綠韭也沒有什麽印象，他就沒去過老丈人家幾次。

  大概上大學了？

  現在大學生一抓也一大把，也不包分配了，那樣的家庭，遲早能拖死她。

  鄭鬱紅心裏也好奇，但是她一直是自己顧自己的，別家事情她去的也少，那邊農村她也去的少，過年去一趟差不多。

  這得賺多少錢啊，一下子拿出來這不少錢，老二家欠的錢少說兩三年不吃不喝的，結果現在一下子翻身了，南邊錢好賺是不是呀。

  “你說這丫頭，長得好看，別不正幹了在外麵。”鄭鬱紅開口就嘀咕了，錢不是那麽好賺的，就這邊打算開鋁合金廠子，招人進場子一個月三千多呢，算高的了。

  想了想打電話給劉玥，劉玥沒接。

  她自己在屋子裏也沒開燈，坐在床邊哭呢，她就恨自己眼窩子淺，這好事啊，孩子出息了，一直說工資高，沒想到這麽高。

  “媽媽，你不要哭了，你的福氣在後頭呢。”綠韭看不到人，就知道在這裏，開燈笑咪咪的，很會哄媽媽了。

  自己比劃著手，她這孩子情緒也不知道遲鈍還是怎麽樣，沒看見人家正哭著呢，自己說的高興，“跟你講，今晚的飯菜有點不達標，配不上我，從明天起恭喜你重新開始生活了，在物質上千萬別節省，買點肉吃吃。”

  抬袖子，穿著還是那件紫色羽絨服，袖口那裏老在桌子上磨，都破了，劉玥就拽住了問，“怎麽不知道給自己買件新衣服過年呢。”

  真是個傻妞。

  綠韭大吃一驚，“你懂什麽，才小康幾年你就給糖衣炮彈湮沒了艱苦樸素作風，咱們中華兒女不拘小節，披著麻袋都跟青竹一樣的。”

  劉玥就笑了，淚中帶笑的，想繼續哭，可是看著眼前孩子這樣兒，哭不出來了，大好的人生哭什麽呢。

  要笑吧，可是真心疼這孩子。

  擦擦眼淚，“明天一早兒，讓你哥帶著，我們買衣服去，媽也買。”

  綠韭點點頭，表情特別活潑，“這就對了，使勁吃肉，使勁笑。”

  她也比較喜歡天天吃美食，天天不重樣的穿靚衫。

  你看她，跟外麵完全不一樣。

  鄭家善這一晚喝了很多酒，劉玥沒攔著，知道他高興，頭半夜一直聽他笑。

  家裏少了人，綠韭當然知道不對勁，到第二天早上才問鄭立陽，“嫂子呢？”

  “在娘家。”

  綠韭就知道了，這是鄭立陽做的事兒，沒讓人來，不然高倩那邊過節不可能回娘家的，她那邊嫂子也特別厲害。

  鄭立陽表情就是很沒有表情，提起來跟陌生人一樣，綠韭心裏就咯噔咯噔的，“大哥，我覺得還是在家裏過節比較好。”

  鄭立陽表情就似笑非笑的，“然後全家不開心？”

  “不一定不開心，我覺得過節我心胸很寬廣，我的爸爸媽媽們也很寬廣。”

  她以為鄭立陽會接話，結果鄭立陽沒吭聲，開車去了，他不談這個事情。

  綠韭就知道他想法跟以前不太一樣。

  鄭立陽給拿了五百塊錢，“送你們去買，五金博覽會那邊開幕，我去轉轉，你們差不多了給我打電話來接你們。”

  綠韭笑嘻嘻接了，“謝謝大哥，大哥走好。”

  鄭立陽抬手摸摸她頭，劉玥看著挺溫柔的，結果人家屈起來手就給綠韭頭一下，疼的她嘰歪。

  看著兒子夾著包就走了，劉玥也憋得慌，“你哥他，我們勸不動，你有空跟他談談，對高倩，一些做法不太好。”

  講給綠韭聽，綠韭就覺得很驚訝，她沒看出來鄭立陽是這樣的人，合著你前麵就逮著老婆免費勞動力死幹，等你能起飛的時候就給人扔一邊去了。

  家裏經濟你把控，錢你賺著，高倩一句話不合心意，鄭立陽就摔盆子砸碗的，給高倩嚇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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