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冬來筷子一滑，手裏的冬瓜丸子從盤子碰一下撞桌腿上去了，他低頭看著滴溜溜的轉，一腳給踢桌子裏麵去了。

  他心裏咯噔咯噔的，裂開了一樣，不用想就知道家裏人什麽臉色了。

  看著小二心裏麵不是沒有一點想法的，小二小時候成績就一直是給他摁著打的。

  從六歲進家門，他講過一次這裏是我家，我是老大你是老二，家裏事情就非常順其自然的發展，他成績好，他能上最好的小學初中高中，小二就隻能去個普通的。

  他讀大學重本，小二是好容易劃拉了一個本科，方方麵麵給老二壓死死的。

  老二上班是自己報考的，去外地去了，家裏人勸著，老二不願意。

  現在工作有了，馬上拆遷款就下來了，人生大事要辦的話哪個不要錢呢。

  賀嬌人到中年，也對得起她的名字，屬實天真的開口，“你的錢，想怎麽花怎麽花，要是去北京買房好，我們同事還沒有一個在北京買房子的呢，到時候咱們正好先去玩玩，不用花住宿費了。”

  田老太太直接就懟回去了，“去那邊玩住宿費才多少，又不住在那邊沒有人打理照應，買個房子在那裏幹什麽用呢。”

  有錢不是為了當土豪的，是過日子的，你要是億萬富翁，買房子跟買個玩意一樣的，全國各地隨便買，但是你就是過日子的人啊。

  過日子要的是什麽？

  踏實。

  務實。

  你做什麽夢呢？

  這就不是你應該考慮的事情。

  不歡而散。

  但是錢呢，在馮椿生頭上，他轉給了康帥，“你買。”

  馮康帥是有點抖擻，不太敢點，不太好吧，他買了那親家奶奶能恨死他，覺得他帶的。

  “哥，我跟你親，我有自己想法，我既然這個事情是賺錢的，為什麽不去做呢？”

  康帥咬咬牙，收了，人馬上就回北京去了，房子全款給買的。

  那小區靠著八達嶺高速，是亞北黃金帶，那小區剛建的時候，人家開發商就請了風水大師來看的，怎麽搗鼓怎麽賺錢，怎麽上風上水的。

  馮椿生請幾天假，去交了稅，錢也沒了，以前怎麽過日子，現在還是怎麽過日子。

  自己襪子有點透明了，來回翻著看了看，覺得扔了吧，有點可惜，再穿穿唄，等破了再扔。

  路上遇見孫哥了，孫哥而是天天睡不醒啊，踩著點兒的來上班，看著他那車怪好，“你這車不少錢吧。”

  “嗯，還行。”

  “家裏給買的吧？”

  馮椿生笑了笑，“對，我工資也試用期比較低，家裏給買的回家方便。”

  孫哥看著不錯，單位現在買車的越來越多了，他最近也是想買車，可是他們工資吧，養家糊口不錯了，他娶個漂亮老婆，但是工作不行。

  倆人一起進門口，大門口就一群人在等著了，肯定不是等他倆的啊，迎接領導的。

  倆人低著頭，蔫兒貓一樣的輕聲打招呼就走了，等過去了椿生就問，“誰來？”

  “不知道，可能上麵的一層來，我看老大都出來了。”

  後麵有開車門聲音，倆人瞥眼一看，趕緊避開了，一群人迎著領導往裏麵走。

  賀清軍人看著比較累，強打起精神來的，跟上麵有點溝通不順暢。

  但是下麵這麽一號兒的人靠著他吃飯的，都指望他提一提福利待遇的問題，當領導不需要什麽人格魅力，多發福利漲工資就是最大的人格魅力，其餘的都是閑扯淡。

  王總半天就是表達這個意思，開會的各個下屬也都是這個意向，苦口婆心的跟他反映，“咱們都是一家單位出來的，現在我們這邊的業務就是不盈利不賺錢，有一分一毛的都給總部了，人家小A那邊我了解了一下，工資比我們高兩千塊錢。”

  其餘的福利待遇，更不用說了，一年兩次全國旅遊，他們這邊人心就怕比。

  賀清軍聽什麽都不帶動的，安撫□□就是他的領導方略，大刀闊斧的去做事去搞錢，他不想費這個勁兒，他費力不討好，平白得罪人。

  說了也是白說，王總也知道，心裏也是有點火氣，發不出來，等賀清軍走了，椿生就聽見了，“老總辦公室摔杯子了，臉都青了，單位賬上一毛錢都沒有，要錢也要不來，馬上過年了，福利都沒提呢。”

  “怎麽賬上就沒錢呢？”

  “盈利全給劃走了。”

  “怎麽不留點兒？”

  “那誰知道呢，上麵腦子一拍就是這樣。”

  椿生現在才知道，這工作有點大紅燈籠的意思，外麵光鮮裏麵空，看著體麵，實際艱難謀生。

  歎口氣，看了下中介發來的消息，房子租出去了，去銀行單獨開了一張銀行卡存放，手點了點那數兒，覺得資本的糖衣炮彈真的太甜了，然後跟著大家群情激奮的罵了一句，“是的，上麵應該改革一下，一樣幹活兒的，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他們單位犄角疙瘩，要去銀行辦業務，得路過兄弟單位，沒辦法，兄弟單位雖然樓破，但是地段好，舊城區的黃金地段，銀行保險醫院簇擁。

  門口停著大貨車呢，一箱一箱的往裏拉東西，他點住腳，手搭在自行車上，往裏麵看。

  人家發福利了，就等放假了。

  真有錢。

  綠韭特意出來買鉛筆刀跟橡皮的，她鉛筆終於給用的不能再用了，“這是什麽？”

  食堂師傅紅光滿麵的，“大肘子還有風鵝呢，咱們這有名的。”

  綠韭一聽就高興了，“肯定好吃。”

  這樣多好，發點實實在在的年貨。

  等下班走的時候還在卸貨呢，她又去瞧一眼，全是堅果。

  高興壞了，明兒是周末，興衝衝跑小攤兒上，“老板，十塊錢精肉。”

  “要不要蔥薑？”

  “要。”

  手工剁餡兒的，蔥薑給你板板整整弄裏麵，她又跑隔壁買餃子皮兒。

  周末她就是這樣，不是吃餃子，就是吃麵條。

  麵條配各種各樣的菜，加點鹽就吃。

  水餃就是大蔥肉的，餓了就包兩個煮煮吃，等周一正好吃完，她不出去吃。

  鍋碗瓢盆也不買，就一個泡麵鍋，從頭到尾的用。

  拿出來鉛筆，拿出來從單位順的雪白的A4紙，再算一遍。

  寫一串加減法，算出來不太正好。

  那就加法再多點兒，再多攢點錢。

  減法再少點，少開銷一點錢。

  最後圈起來總數，覺得過日子就是計劃經濟。

  順手那紙墊著就給吃餃子了，吃的噴香。

  安慰自己說，食物原汁原味就很好吃，水煮更健康。

  拿起來日曆，自己圈了一個日期，等福利發齊了她就走人，辛辛苦苦賺的，年底了不能不要。

  拿起來筆記本看了看數據後台，心情就非常好，劈裏啪啦到十二點。

  又看了一眼後台，突然就覺得很熱，大冬天的她這屋子空調都不給力，特別高調的打開窗戶，對麵燈都黑了，她自己抻著腦袋看外麵，覺得空氣真好。

  她覺得自己很努力，努力就會有效果，就比如現在，別人熄燈睡覺不知道做幾個夢了，她剛結束，她覺得這樣為金錢兒奮鬥的人生很美麗。

  跟現在沒有一顆星星的天空一樣美麗，自己眼睛帶濾鏡，加了漫天繁星。

  對麵房間女生高跟鞋噠噠的關門，看著門縫的燈光就覺得很神奇，你什麽人啊你天天晚上十二點不睡覺。

  她十二點以後出門，淩晨五六點回來，綠韭作息她有點清楚，十二點經常不睡，早上七點起床，就這個節奏。

  覺得現在社會的社畜，越來越抗造了。

  整天不睡覺呢不是。

  拎著包就走了，她得蹦迪去。

  綠韭關上窗戶，心裏美完了，就這樣高興的時候，就半夜開開窗戶，凍得小臉蛋跟果凍一樣的了，意猶未盡的倒頭就睡。

  她從來不做夢，半夜也從來不醒過來，五分鍾之內翻個身就沉睡的事兒。

  枕頭邊上露出來一點兒信封，鼓囊囊的。

  開了一點，出來一角粉紅色的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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