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商場出來，向柯嚷嚷著熱，一頭又鑽進旁邊的奶茶店。向辭隻好領著楚回跟進去。

  向柯飛快點好單，回頭問他們：“哥，楚回，你倆喝啥？”

  “我就算了，”向辭看向楚回，朝點單處抬了抬下巴，“有什麽想喝的就點吧，讓向柯付錢。”

  向柯：“哥我可聽到了。”

  向辭：“就是說給你聽的。”

  向柯：“。”

  拌嘴歸拌嘴，向柯對朋友一貫大方，招呼著楚回過來點單。

  店裏人還不多，向辭帶著東西上二樓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等他們。

  就是在這個時候，林耀打來電話。

  該來的還是來了。

  向辭還沒接起電話，腦海中已經浮現出林耀會說的話——這是往次輪回中積累的“經驗”。

  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有所變化。

  “向辭，在忙嗎？”林耀語調輕鬆地打著招呼，他的性子表現得一直很陽光活潑，有時樂隊內產生不愉快，他都是那個和事佬的角色。

  這句問候倒是按劇本走的，向辭想著，應道：“怎麽了？”

  林耀壓低聲：“我有件事兒想拜托你。”

  向辭道：“你是想說樂隊的事情的話，容庭葉已經跟我說過了。”

  “不是，是另一件事兒……”

  “向辭哥。”

  電話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向辭轉頭，楚回頓了頓，道：“抱歉，我不知道……”他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沒事。”向辭本來也不是很想跟林耀多聊，對楚回笑笑，免得小孩兒尷尬，指了指身邊的空位，示意他可以坐下。

  楚回安安靜靜地入座，沒有再出聲。

  林耀問道：“你現在沒空？”

  向辭含糊地應了聲，佯裝為難，似乎真的抽不開空。

  “好吧，那你先忙，我晚點再給你打……”林耀語速緩了緩，忽然變卦，“算了，還是等你什麽時候有空，咱倆見一麵吧，當麵說比較好。”

  “可我最近沒什麽空。”向辭說。

  “那就等你有空，沒事兒，我不著急。”林耀好脾氣地道。

  林耀是個善於交際的人，和他的虛偽並不衝突。他一直如此，許多事情仿佛都會遷就對方，兢兢業業地扮演一個“老好人”。有時容庭葉實在忙不過來，樂隊的一些事就會交給林耀來處理。

  但是作為和林耀接觸過不知多少次的向辭來說，他深深知道林耀的妥協遷就是因為有求於人。

  向辭估計他這會兒心裏正罵街呢。

  他不置可否，隻說：“先掛了。”

  掛了電話，向辭問楚回：“有事要跟我說？對了，向柯呢。”

  “他去對麵買點小吃，讓我上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再讓你給他發消息，他一塊兒帶回來。”楚回道。

  奶茶店對麵是一條小吃街，向辭從窗戶望出去，果然看見向柯正在一家炸串店前排隊。

  “臭小子真能吃，每回出來就奔著吃的去了，”向辭說著給弟弟發了條消息，想起這段時間還真沒在楚回手裏見到過什麽現代科技用品，“你沒有手機麽？”

  楚回搖頭。

  現在的高中生普遍人手一部手機，沒有的，基本是兩種情況，一個是家裏不給用，一個是……各種因素導致沒法買。

  不知道楚回屬於哪一種。

  那周四出去玩兒可得看緊些了，向辭想，不能讓這小孩兒單獨一個人跑太遠，不然到時候找都找不到。

  不一會兒向柯就拎著一堆吃的回來，吃飽喝足，三人打道回府。

  林耀那邊向辭一直沒再聯係他，就這麽晾著。

  他知道林耀想做什麽，最初他被林耀拖累，將近兩個月關於他的各種謠言在網上滿天亂飛，不是“緋聞”就是“抄襲醜聞”等等等等，活像不知哪些角落冒出來的蟑螂。而林耀就是那個蟑螂頭頭。

  即便後來事情解決，可俗話說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許多吃瓜群眾隻能接收到當前看到的信息，至於這個信息後來是否反轉，他們並不關心，又或者不想去關心。

  而且就算澄清了，他的□□該多的也不會少。

  有太多人等著揪他的錯，將他拉下所謂的“神壇”。林耀是實實在在幫了他們一把。

  何況當時，向辭正在籌備十周年專輯。

  這張專輯他下了很大的心血，準備了兩年，卻因為最後半年這突發的意外受到了不小影響。直到向辭死亡的七月為止，還能看見早已澄清的謠言如牛皮癬廣告，怎麽除都除不幹淨。

  現在向辭當然可以先發製人，用更委婉的方式和林耀劃清界限，但——他現在更想等一等。

  現在林耀還要臉，盡管貪圖向辭身上的好處，卻也忌憚向辭和容庭葉之間的關係，沒有表現得太急迫。前世如果不是在容庭葉那兒走捷徑無門，又怎麽會把注意打到向辭這兒來。

  向辭這兩天問起容庭葉樂隊的事情，顯然樂隊氣氛沒有好轉多少，散場已成定局，大夥兒都硬著頭皮迎接下周六。

  下周六的演出，向辭也會去。

  他有些期待，並非完全期待這場演出，而是期待這場從十一月突變至七月的演出，是否能帶來更多新的變化。

  死氣沉沉、一團亂麻的輪回他快受夠了。

  他想經曆一些不一樣的。

  就像……突然出現的楚回。

  明亮澄澈的意料之外。

  -

  到了周四這天，向柯起得比劉姨還早，搞得劉姨擔心得不行，以為他因為出去玩兒興奮得一晚上沒睡。直到出發前還在車窗邊不放心地叮囑：“小柯，要實在困你就在車上再睡會兒，睡飽了才有精力玩兒不是？”

  向柯哭笑不得：“劉姨，我真的睡夠了，你別擔心，真的。”

  向辭也說：“劉姨，你別管他，這臭小子哪次出去玩兒不是這樣。”

  劉姨想想也是，便又叮囑楚回：“楚回啊，你路上餓了記得吃點東西，早上你都沒怎麽吃。”

  三人去水上樂園要去一天，晚上都不一定回得來，可能要在酒店住一晚上。

  劉姨做了點三明治之類的便攜食物，方便他們玩兒累了充充饑。

  楚回點頭：“知道了，謝謝劉姨。”

  向辭開車，向柯和楚回坐在後座，路程起步的半小時向柯的嘴就沒停過，嘰嘰喳喳的，也就楚回耐得住性子，他說任他說，自己隻要在他需要配合的時候簡單回個一兩句，竟然也絲毫沒有打擊到向柯的熱情。

  半個小時後向柯就歇菜了，向辭瞥了眼車內後視鏡，這小子果然睡著了，歪歪斜斜地靠在車窗邊，哈喇子都快流出來。

  反觀楚回，為了遷就向柯大大咧咧的睡姿，被擠到角落，一個將近一米八的青春期男生看著實在束手束腳得可憐。

  向辭靠邊停車，讓楚回坐來副駕駛。

  楚回：“我坐這兒就……”

  向辭：“過來。”

  男人語氣比以往強硬一點，但仍是溫潤的，帶著一點無奈的情緒。

  楚回喉結滾了滾，“嗯”了聲。

  他離開後座前不忘幫向柯調整一下睡姿。

  “安全帶係好。”

  “嗯。”

  一個半小時後，車子到達目的地。

  暑假正值旺季，水上樂園裏人聲鼎沸，多是帶著小孩子來的一家人。向辭先帶著兩個小孩兒去存放東西和換衣服。

  在水上樂園最佳的服裝自然是泳裝，不換泳裝也是可以的，隻是有些遊樂設施有要求，非泳裝不許遊玩，而且便裝下水也不方便，到時候衣服濕透墜在身上，平白負重。

  向辭本來是沒打算玩兒的，他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看孩子，當個靠譜的臨時監護人。

  結果向柯不知道什麽時候去他房裏把他泳褲翻出來偷偷帶上了，兩個小孩兒串通好了愣是要他再兼職一個陪玩。

  “哥，來都來了，你光在旁邊看著多沒勁兒啊，”向柯慫恿道，“你不能因為自己年紀大了就不愛動彈吧？”

  向辭給他氣笑了：“說誰年紀大呢，臭小子。”

  楚回：“向辭哥年紀不大。”

  向柯正嘿嘿笑著呢，聞言臉頓時笑不出來了：“？”

  他一臉遭受背叛的悲憤：“你幫誰呢，還是兄弟不？”

  楚回：“本來也不是。”

  向柯直接爆哭。

  向辭看得直樂，有趣地瞅著楚回認真的表情，心想原來這小孩兒也不是不會開玩笑。

  還挺新奇的。

  鬧夠了他拿過那條泳褲：“行吧，我這老年人今天就陪你們小年輕動彈動彈。”

  換好衣服出去，陽光毒辣地直射下來，地板都是燙腳的。

  他們遊樂設施一路玩過去，不一會兒從頭到腳濕透。水汽蒸發，倒沒那麽熱了。

  比較艱難的就是向辭意料之中地被認出來了。

  雖然認出他的幾位歌迷朋友很懂事，隻是小心驚喜了一下然後找他合影，但這個合影的舉動挺引人注目的，一傳十十傳百，後來哪怕是不認識他的，見合影的紮堆往上湧，便也本著“跟明星合影好吹牛”的想法也跟風擠上去。

  向辭很無奈，他一開始不打算陪兩個小孩兒一起玩兒也有這個原因。

  人群一擁擠，向柯和楚回就被擠去了外圍，視線範圍內逐漸找不到兩個小孩兒。

  向辭皺起眉，有點待不下去了，好在這個時候工作人員見這邊人群圍聚，過來查看情況。向辭跟他們解釋清楚後，在他們幫忙維護秩序下慢慢脫身，從擁擠的人潮中擠出去。

  邊往外走，他邊尋找著向柯和楚回的身影。

  向柯帶了手機，可以不用擔心，他就是擔心楚回。

  “向辭哥，我在這兒。”

  手腕忽然被抓住，頓了一秒，那力道微微收緊，而後向辭被拉出人群。

  少年站在陽光下，額前垂著幾縷不聽話的濕碎發，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了，有那麽一瞬間在那雙被光浸染的眸子裏看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慌張。

  仿佛……察覺到自己要被拋棄的動物。

  “向辭哥？”

  向辭一愣，回過神來，看了看四周：“向柯呢？”

  “他說你可能還得忙一陣，讓我在這兒等著，他去買根兒烤腸吃。”

  “……”

  就知道吃。

  這臭小子是不是飯桶投胎的。

  向辭好氣又好笑，拿自己這個弟弟實在沒辦法。

  “那得去找找他，”向辭玩笑道，“口口聲聲說你是好兄弟，哪兒有扔下好兄弟自己去吃獨食的。”

  楚回也笑了。

  然而向辭剛動，才想起來手腕還被人抓著。

  他目光望下去，那隻手被燙到似的猛地抽回。

  楚回耳尖微紅，犯了錯似的：“我剛剛……有點著急，所以……”

  向辭不甚在意，隻是笑笑，揉了揉他的腦袋：“走吧。”

  楚回點點頭，跟在他身後。

  那隻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起，握了握，像是貪戀著什麽，想要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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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都可以抓，哪兒都能抓，狠狠地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