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我已經打電話讓雅德醫院的院長過來了，爸和小明子也正在來的路上，你別胡思亂想。”

  “你爸不會來的。”喻佳慧啞聲道，目光裏流露出一絲笑意，“我和他曾經有過約定，我死的時候他不能看我，讓化妝師給我化完妝他才能看。我雖然長得不好看，我還是想給他留個好印象。這輩子，我是走了狗屎運才能嫁給他，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

  “你連小明子也不等了嗎？”

  “不用等了。你和悅悅來就好了。”喻佳慧說完把目光移到秦以悅的身上。

  秦以悅眼眶泛紅地看著喻佳慧，情緒很是複雜。

  她每次看到喻佳慧，喻佳慧都刷新了她先前的印象。

  她都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喻佳慧。

  喻佳慧眼神複雜地看著秦以悅，“你以後要怎麽辦？”

  秦以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喻佳慧這句話裏的意思,“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喻佳慧是在擔心她以後在賀家、程家的身份太尷尬了。

  喻佳慧點了點頭，手艱難地握住秦以悅和程江雪了，含淚地閉上眼睛。

  程江雪驚異地看著喻佳慧泛著死氣的臉，久久反應不過來。

  直到房門被人推開，程江明跌跌撞撞地撲進來。

  程江雪才後知後覺地叫了一聲，“媽……”

  **

  秦以悅看著程江雪和程江明的車子消失在視線範圍內，才收回了目光。

  一陣風吹過，讓她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明明已經春天了，為什麽還會這麽冷？

  秦以悅縮了縮脖子，打了輛車回賀家大宅。

  她的出現讓賀家人和前來奔喪的親戚、客人都看了過來。

  小寶走了過來，牽住她的手，“媽咪，你怎麽了？手怎麽這麽冷？”

  “我沒事。老爹呢？”

  “老爹在樓上和太爺爺、爺爺他們說事，讓我在這裏等你。”

  秦以悅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和車輪到樓上去好嗎？我記得剛過世的人忌諱碰貓狗的毛。”

  “碰了會怎麽樣？”

  “會詐屍。這隻是一種傳言，不一定是真的。不過還是盡量遵守吧。”

  小寶點點頭，“媽咪，你怕嗎？”

  “不怕。我當醫生的時候經常遇到。”秦以悅見小寶一直看向靈堂的方向，表情有些驚懼。

  知道這小家夥就算是早熟，也會害怕他之前沒有遇到過的場麵。

  秦以悅彎腰將小家夥抱起來，帶著車輪去了他們的房間。

  “寶貝，你和車輪乖乖待在這裏，有事給媽咪打電話好嗎？媽咪下樓幫忙。”

  小寶點點頭，抱住車輪的脖子。

  眼睛緊緊地盯著秦以悅，似乎不太想她出去。

  秦以悅親了親他的小臉兒，轉身下樓了。

  秦以悅走到林蕊身邊，輕聲道：“媽，需要我做什麽嗎？”

  林蕊疲倦地揮了揮手，“下人都安排妥當了，不用你忙什麽。”

  林蕊說著，看秦以悅的眼神有些奇怪。

  “那我去看看奶奶。”

  “她現在情緒不穩，等她情緒平複下來再去看吧。”林蕊提醒道。

  秦以悅察覺到林蕊似乎有點不太想她參與喪事，也沒再堅持。

  見前來吊唁的客人被安排得挺好的，就轉身上樓。

  路過賀老爺子和賀老夫人的房間時，她的腳步頓了頓。

  她聽到了清晰地爭吵聲。

  賀老夫人說道：“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秦以悅是喻佳慧的女兒？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絕對不會讓她進賀家的門！”

  賀老爺子說道：“你小聲一點，別讓人聽了笑話。”

  “笑話什麽？喻佳慧毀了家沁一輩子的幸福，她的女兒還嫁進了賀家。這不是刺家沁的心嗎？就因為喬宴喜歡，你就不管女兒了？家沁和喬宴在你心裏哪個更重要？！你說啊。”賀老夫人的聲音裏帶了哭腔。

  “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孫子，怎麽比？你的心情我了解，你要實在難受，等家沁的喪禮結束之後，我們就出門散心。”

  “你根本就沒有正式我的問題。喻佳慧害死了咱們的女兒，我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我死也不會承認秦以悅是我的孫媳婦！”

  秦以悅的拳頭握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

  她的腦海裏反複地浮現喻佳慧死前的場景。

  要不賀家沁，她不會從小被拐走送人；喻佳慧不用飽嚐蠱毒的痛苦；老爸老媽也不會因此而糾結、害怕她知道她的身世……

  所有的一切都是拜賀家沁所賜。

  如果沒有賀家沁的所作所為，她可以在程家長大，會養成程江雪那樣貴氣、雅致、敢愛敢恨的性格，會在遇到賀喬宴的時候能夠自信而從容地談一場平等而勢均力敵的戀愛，然後有一段和諧的婚姻。

  秦以悅的理智告訴她，她不應該把這一點也算進去。

  但此時，她沒有理智。

  秦以悅猛地推開房間門。

  賀老爺子和賀老夫人被嚇了一跳，看到來人是秦以悅時臉上閃過驚訝與尷尬。

  秦以悅淡聲道：“奶奶，生我的媽媽今天也過世了。您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女兒的任性和自私給她下了子母蠱中的子蠱。你女兒死了，是她自己不想活了；我親生的媽媽，被迫跟著死了。以前的事，我了解得不完全，不想在這裏評論些什麽。可是，您真的認為這所有的一切是我媽媽的錯嗎？把我從我媽媽身邊帶走的人是你女兒，讓我體內存有沾留的子母蠱餘毒的人也是她，害死我媽媽的人也是她。您是以什麽立場說我媽媽和我的？還是您覺得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您的女兒一點錯都沒有？！接下來您是不是會因為這件事讓我和喬宴離婚，以泄你心頭之恨？”

  秦以悅臉色發白地看著賀老夫人，嘴好像不是長在她自己身上似的，“你知道我知道真相的時候，多厭惡您女兒當年的所作所為嗎？但我想到我這些年過得還不錯，有對很好的父母陪我成長，我在心裏說服自己應該試著去原諒她。但我親生父母和兄弟姐妹這些年的擔憂誰來償還他們？！”

  賀老夫人怔愣了片刻，說道：“你是在質問我嗎？要是沒有喻佳慧，我女兒當年又怎麽會變成那樣？！她能如願以償地嫁給她所愛的人，會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