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屍的符篆完成。

  既然動了筆，便就再接再厲。沈安平接連又書寫了好幾張，全部都是一筆而成。胡玉蝶剛開始還有很驚詫，漸漸也就……習慣了。

  終於，沈安平放下了筆。

  “完成了。”胡玉蝶問道。

  “寫不下去了。”

  沈安平苦笑著搖了搖頭。書寫符篆對精神的要求極高，能寫這麽多已經是沈安平超常發揮了。若是不停筆再繼續寫下去，不僅無益反而有害。

  而且——

  “已經有這幾張，應該夠了吧。”

  夠的前提，是隻需應付一具變異了的屍體。萬一出現意外，便是再準備雙倍的符篆估計也沒辦法應付。

  似乎是看出了沈安平的顧慮，胡玉蝶直接說道：“在這種情況下，那人是不會直接出現與你照麵的。”

  原因是——時機未到。

  “那什麽才是時機呢？”沈安平好奇問道。

  “不知道。”胡玉蝶答道。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唇角上翹，現出一個壞壞的笑，“不過，我們卻是可以預先做一些準備。”

  於是，在胡玉蝶的指揮下，沈安平利用了這間房裏一切可以利用的物事。粉碎、研磨、混合、篩選……經過了繁瑣的工序，其間還發生了三兩次的失敗，好不容易才算是“煉製”出了一枚藥丸。

  沈安平一頭的汗，感慨著：“不容易啊。”

  “你以為呢！”胡玉蝶白了他一眼，極是傲嬌的哼了一聲，“這可是我的底牌，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亮出來的。”

  “可真是多謝了。”沈安平知道她是誤會了，趕忙補救，“其實我的意思是，老師是好老師，就是我這學生笨了些。”

  胡玉蝶麵色稍霽，搖了搖頭，“你也不用這麽說。”

  時間緊迫，原料也不順手的情況下隻失敗了兩三次就能“煉製”藥丸成功。這完全出乎了胡玉蝶的意料之外。她原本是另有別的打算的，而現在——

  “那廝不來也就罷了。隻要是來了，還動了那具屍體，就沒他的好果子吃。”

  胡玉蝶說著，還冷笑了兩聲。沈安平看著，莫名的一陣惡寒。就在這時，胡玉蝶卻又想起了極重要的一件事，正色道：“對了，我還得提醒你。你今天做的事很不謹慎，有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

  沈安平一愣，轉而就明白了。胡玉蝶所說的“不謹慎”，應該指的就是將祖師寶書展示出來這件事了。

  “以馬警官的為人，不會有事吧。”沈安平小心翼翼的回道。

  胡玉蝶哼了一聲，“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個誰能說得準。”

  也確實是這個道理，而且類似的話李子木也是曾經說過的。想到這裏，沈安平說道：“好吧，這件事是我錯了，下次會注意的。”

  然而胡玉蝶卻並不這麽認為。冷著一張臉，說道：“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的，做人有什麽樂趣。這書是你的，想怎麽用怎麽用。誰敢打主意，滅了他就是了。”

  女人的心，海底的針。這一點沈安平終於是見識到了。與此同時，他又領悟到一點——無論胡玉蝶說什麽都不要輕易接口。

  終於可以啟程了。等趕到目的地，鄔鄲已經在那裏等了有好一會兒了。

  “不好意思，來晚了。”沈安平帶著歉意說道。

  鄔鄲搖搖頭，“不用這麽說，我知道你是為了做準備。”

  不僅是沈安平做了準備，便是鄔鄲，也帶過來了一些東西。漢劍帶過來了，用杏黃色的綢布包裹著。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軍綠色的斜跨包，鄔鄲直接把它背在自己身上。

  “走吧。”

  說著話，鄔鄲站起身，帶著自己的東西，率先朝門口走去。

  太平間在殯儀館另外一棟樓的負一層。從電梯上下來，轉過彎就是一條極長的通道。

  第一眼看去，沈安平就覺得心裏咯噔了一下。狹長的通道，兩邊是刷的雪白的牆壁。腳下，鋪著方塊的地磚。上方的節能燈閃閃爍爍，光線也跟著忽明忽暗。

  “這是怎麽回事？”鄔鄲皺眉問道。

  同來的工作人員聳聳肩，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電路故障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就是接連維修了幾天，非但沒修好，甚至是哪裏有問題都沒有找出來而已。

  鄔鄲的眉毛皺了起來。她問：“那麽，究竟是哪一天開始出問題的呢？”

  可能是沒想到鄔鄲會問這個吧。那名工作人員愣了一下，然後開始努力回憶，“可能是前天吧……好像、好像還要再早一點。對了，是大前天沒錯了。”

  大前天……

  那不就是刁德貴被送進來的那天麽！

  鄔鄲與沈安平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表情的凝重。

  沈安平心中忐忑更甚。現在的這個環境，讓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了昨晚那個古怪的夢。同樣的長廊，同樣的牆壁。甚至連照明燈的情況都差不多。唯一有區別的，就是走在這裏的不止沈安平一個人。

  所以，一直到走廊盡頭，沈安平都沒有聽到類似夢境中的那種腳步聲。

  “到了。”

  工作人員說著，就將前麵的兩扇沉重鐵門推開了。門一開，立時就有寒氣迎麵而來。

  “怎麽這麽冷？”鄔鄲問道。

  “可能……這裏的溫控也有故障了吧。”工作人員苦笑這說，剛說完便是接連的幾個噴嚏。

  居然又是故障，這裏的故障還真多啊。

  “也沒什麽可奇怪的。”工作人員聳聳肩，“老房子、新設備，磨合的不好自然容易出問題。”

  說著話，領先就走了進去。

  這間房，從外麵看就很大。走進去之後更能感覺到空曠。舉目四望，除大門口那塊地方外，其餘的三麵牆都是一排排抽屜形的冰櫃。

  這些大抽屜的頂部，有的已經掛上了標注了姓名以及一些基本情況的塑料卡片。另外的一些，則是什麽也沒有。

  “沒有就是空的，如果有新的屍體進來就可以用上了。”工作人員畫蛇添足的說道。

  沈安平點點頭，目光移動到其中的一格抽屜時，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這一格上是有塑料卡片的。卡片上還有一照片，很明顯是生前拍攝。照片上的人穿一套保安的製服，臉上還帶著為拍照片專門掛上去的微笑。

  張安民，就是前天意外死去的那名保安。

  看著這名字，以及貼在名字旁邊的照片，沈安平心裏很不是滋味。就在這時，旁邊又傳來那位工作人員的聲音，“找到了，就在這裏。”

  刁德貴躺在專屬於自己的抽屜裏，神色安然，宛若熟睡。他的頭往後仰，現出脖子上的傷口以及嵌在傷口上的黑色屍丹。

  沈安平一眼就被屍丹給吸引住了。感覺中，似乎比剛到手那會兒顏色更深了。鑲嵌在屍體的脖子上，居然還在一圈一圈的緩慢轉動。

  刁德貴的屍體果然有問題，而且是很嚴重的問題。

  想到這裏，沈安平抬眼去看鄔鄲。鄔鄲似乎是知道沈安平想說什麽，微微搖了搖頭。然而轉向正在一邊發呆的工作人員，問：“你現在還冷嗎？”

  不僅是冷，而且是相當的冷。

  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冰櫃打開後感覺周遭的溫度陡然下降。原本還能忍受，而現在——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上去添件衣服。”工作人員要求道。

  “沒關係，半個小時之內下來就可以了。”鄔鄲回道。

  “謝謝，謝謝。”

  工作人員大喜。最近幾天，這地下的負一層出了很多的狀況。如無必要，他真的不想下來。而現在，對方既然已經開口了，那也就沒有必要客氣，一個轉身，直接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