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有靈之物生前的記憶與情感在世上的最後停留，鬼實際上是一種能量。所以，它是既不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

  “必須要遵守‘能量守恒定律’嘛。”

  沈安平幸虧是不在喝茶，否則也得噴出來。物理學規律居然用到了這個地方，就算牛頓的棺材板能壓住。包括了邁爾、焦耳、亥姆霍茲在內的十餘位科學家都不會答應。

  所以——這世上真有陰曹地府以及奈何橋、孟婆湯嗎？

  因為沒有“親自”死過，這些問題李子木是一個也沒法回答。不過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作為負能量的一種，陰魂是沒有辦法在世間久存的。

  除非是——

  “找到合適的方法，修煉陰神。”

  說著話，李子木還忍不住哈哈笑了一下。

  沈安平卻是一臉的茫然。眼前這位剛剛說的話，雖然分拆開來每個字都能聽得懂，然而結合在一起怎麽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呢？

  這時，李子木也悟出了是自己失言了，於是趕忙轉移話題。他告訴沈安平，雖然陰魂注定會消失，但有一種“能量”卻能使它在世間存在一段時間。

  “這種能量就是——執念。”

  “執念。”將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沈安平若有所悟，緩緩的點了點頭。

  執念源於死亡時強烈的情緒。而這種強烈情緒的來源可能是重大的冤屈，又或是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聽到這裏，沈安平心一動，忽然就想起來了。“那個，古代有一個女人被貪官判了斬首示眾，臨刑前許下三個心願。因為她果然是含冤負屈的，後來都一一實現了。這是不是也是你說的那種情況？”

  “那是關漢卿的雜劇。”李子木繃著臉說道。

  不過，雖然這隻是一個反應下層人民苦難的故事。然而類似的情形卻並非不可能，陰魂負能量累積到極致，就會對外界的環境產生影響。“六月飛雪，三年大旱”當然是不可能，反應在外就能讓人感應到它的存在。

  簡單地說，就是——鬧鬼。

  但，即便是清楚到能為人感知。陰魂，或是說鬼的狀態依然是迷茫的。一般情況下，隻能固定在某個地方做機械性的重複動作。

  關於這個的故事有很多，比如吊死鬼會一直被懸在繩索上；溺水而亡者等待替死鬼；跳樓者會不停的重複上下……

  隻是傳說雖多，然而真正能親眼目睹甚至親身經曆者幾乎是一個沒有。這也間接的說明，陰魂的這種重複動作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對無關者產生影響的。

  當然，也並非是絕對。有些人天生就對負能量敏感，就有可能感應到。如果是那種既敏感，又與死者關係相密切，就有可能一直被糾纏。

  其後果反應到身體上便是某些部位無緣無故的感到不適，然而無論怎麽查都找不到原因。再進一步就會生病，甚至還會越來越嚴重。倒黴到了極點就會一命嗚呼，追著死人的腳步就去了。

  聽到這裏，沈安平不由自主就想到了秦守業，再進一步聯想就是陸菲兒。這個糊塗又可憐的女孩兒，借著“血吊墜”的感應一直掛在昔日“戀人”的肩膀上。雖然一直重複著掐和咬的動作，然而最多也隻能是讓這個人形禽獸覺得脖子和肩膀冷疼而已。

  然而，當無意之中與沈安平對上眼之後，情況就改變了。

  如果有問題的話，那問題究竟出在哪裏？是陸菲兒自身亦或是……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然而沈安平心裏卻是清楚的。如果真有問題的話，那多半應該就是在自己身上。

  變化出現在幾天前的那個夜晚，九死一生的從那個地方回來之後，沈安平的眼睛就出現了問題。

  睜開的時候一切正常。然而一旦閉上，所“見”的就是一個詭異的世界。

  也就是說——

  “我能看見鬼了。”說著話，沈安平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也就是你所說的的陰神。”

  李子木臉上原本一直帶笑，然而當聽到沈安平說到“斷頭路與鬼門橋”時，神色立時嚴峻了起來。

  “那地方也敢去，你也真是個傻大膽！”不過，“能活著從那裏出來，而且一直平安到現在，你也算是命大。”

  “可不是麽。”沈安平苦笑著回答。

  李子木瞪了他一眼，要求道：“現在你就把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一遍，讓我看看這其中到底有什麽地方不對。”

  將那段糟糕的記憶再回憶一遍對於現在的沈安平來說也算是不小的折磨，但現在卻是沒有其他辦法，隻能照做。

  敘述是從不得已踏上那條“不歸路”開始的。到目的地時，天已經黑了。黑暗中，沈安平隱隱約約看到了各種各樣的工程器械、運載車輛、建築材料……以及矗立在遠處的幾棟預製板的房屋。

  “所以我還以為這地方又重新施工了。”沈安平說著，忍不住搖了搖頭，“沒想到，那些都隻是幻象。”

  “那也不一定。”李子木忽然接了一句。

  沈安平愕然，下意識問道：“什麽？”

  李子木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現出神秘的笑：“你沒聽說過‘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時有還無’麽。”

  這句話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隻是與當時的那種情況又有什麽相關呢？

  麵對著沈安平的疑問，李子木卻是一點要解釋的意思也沒有。在成功的引起別人的好奇之後便直接將話題一轉，繼續問道：“那後來呢，你又看到了什麽？”

  又看到了什麽……

  思緒再度回轉，沈安平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推著夜宵車而來的女人，以及那些排了隊往喉嚨裏倒糊糊的顧客。

  而且——

  “這人‘人’走路，一個個都是腳不沾地的。”

  提到這件事，沈安平依然是心有餘悸。然而李子木卻是另有關注點，直接問道：“那個擺攤的女人呢，她是什麽樣子的？”

  擺攤女人的容貌，沈安平有些記不大清了。現在進行回憶，最先呈現出來的是那一雙極為特別的眼睛——沒有眼白也不見瞳仁。整個眼球，都是一片蒙蒙的死灰色。

  “是鬼眼，你看到了鬼眼！”

  李子木這一驚非同小可，甚至下意識就站了起來。完全不知情的沈安平嚇了一跳，怔怔的看著李子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看來這家夥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那麽當初他到底是如何逃過那個死劫以及如何才能平安活到現在的？

  要知道，因為那條路以及那座橋死掉的人沒有一百也得有個八九十了。

  想到這裏，李子木忍不住又朝著沈安平看了一眼。沈安平被看得心裏發毛，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想知道你為什麽沒被人抓去‘吃宵夜’而已。”

  這是李子木的心裏話，當然他是不會這麽直接說出口的。搖搖頭，李子木說道：“沒什麽，就是有件事情很奇怪，讓我先算一算。”

  說完這句話後，李子木便不再理會沈安平。他伸出左手，屈四指，用拇指在各個指關節上輕點。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掐指一算”……

  沈安平看得是目瞪口呆，作為當事者的李子木卻是專心致誌、心無旁騖。在計算了好一會兒之後，好不容易、終於有結果了。

  “想不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聽到這句話，沈安平心都吊了起來，忍不住問道：“是怎樣的？”

  李子木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幾乎是話音未落，緊接著又是一句，“這不是什麽好事，你最好不要知道。”

  而且，“關於那天的遭遇還有……一些相關的情況，往後就不要再說了。記住，是一個字也不要再提。”

  沈安平一愣，訥訥著：“這個不說，也包括了你嗎？”

  李子木鄭重點頭。經過剛才的“計算”，該知道的他都已經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他是一個字也不想聽。

  雖然感覺有些不妥，然而沈安平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都算出來了什麽？”

  李子木“掐指一算”得出的結果有很多。不過與現在的沈安平有關聯且能用得上的卻就隻有一條。

  “你很快就要搬家了。”

  李子木看著沈安平，非常平靜的說道。也幾乎是在同時，沈安平兜裏的手機響了。上麵顯示的號碼，是他現在的房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