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去，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回答女子的話，“確實如此。”

  女子有些詫異的望向薑離，隨即柳眉微蹙。

  “即是女子，為何作男子打扮？”

  薑離微微一笑，右手在半空中撐開又聚攏，仿佛已經握住了那即將消失的晚霞。

  “身不由己。”她模擬兩可。

  “嗬嗬。”女子輕笑一聲，笑容卻沒有達到眼底。“倒是個有趣的丫頭。”

  “得美人如此誇獎，此生無憾。”薑離歪了歪頭也笑了起來。

  女子莞爾，眉梢間的風霜似乎也因為這句話而淡了許多。

  就在這時，一個寺人恭敬的跑了過來，“王後，王上請您過去呢！”

  “我知道了。”女子收起了笑容，恢複了清冷的樣子，她對著薑離微微頷首，昂首隨著寺人走入了章華台。

  薑離注視著她的背影，心裏有些感慨。

  看來這人就是周幽王的第二任王後褒姒了，公元前779年周幽王攻打褒國，褒國兵敗送上了褒姒乞求投降，周幽王非常寵愛她，甚至為博她一笑烽火戲諸侯。

  可等薑離來到這裏，才發現曆史上的烽火戲諸侯，大部分原因還是虢鼓在從中攛掇，所以說，有句話說的好啊！

  盛世需要美人點綴，亂世需要美人頂罪！

  這種朝代的女人，向來隻是男人的附屬品，盡管是已經身為王後的褒姒。嫁給攻打自己國家的人，被自己的國家親手奉給仇敵，你說她當時的心情，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褒姒剛走到承華台門口，姬宮湦就親自迎了過來，扶著她一步一步往殿中走去，小心翼翼又滿懷熱情，仿佛麵前的人是世間唯一的珍寶。

  褒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端莊穩重不苟言笑，不過她的眼中藏著一絲捉摸不透的情緒，望向姬宮湦的目光十分複雜，薑離看不懂。

  這場宴會一直持續到子時才結束，期間薑離已經打了四五次瞌睡，好不容易要離開時伯陽父又被姬宮湦留了下來，薑離等在門口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隻知道伯陽父出來的時候背上有一條鮮紅的鞭子印，十分觸目驚心！

  薑離什麽也沒問，默默的跟在伯陽父後麵。

  伯陽父的步履有些蹣跚，快到宮門口時，他突然抬頭看向了天空，夜空中無星無月，隱隱有閃電劃破長空，伴隨著轟轟的雷鳴聲，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傾盆大雨。

  伯陽父許久未動，直到一道雷電把兩人前方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劈成兩半時，他才回頭深深的看了王宮一眼，隨即頭也不回的往馬車方向走去。

  經過截斷的大樹時，薑離若有所思的看了它一眼，同伯陽父一樣回頭望了望王宮，垂眸不語。

  寅時初刻，熟睡中的薑離被喧鬧聲吵醒。

  簡單的穿好衣服，一打開門就看到祁氏焦急的麵孔。

  “阿離，快隨我們走，不用收拾了，來不及了！”

  薑離皺了皺眉，“發生了什麽事？”

  “申侯帶人打過來了！應該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到鎬京，如今鎬京守軍不過幾萬，是萬萬敵不過申侯的幾十萬大軍的！我們不能再呆在這裏了！”

  祁氏邊說邊拉著薑離往外走，外麵漆黑如墨，下了幾個時辰的雨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有愈來愈大的趨勢，祁氏手拿紙傘為兩人遮擋著，傘身一直在往薑離這邊傾斜，她的半邊衣服都打濕了也絲毫沒有在意，隻是拉著薑離的手有些冰涼。

  薑離心中劃過一道暖流，她握著祁氏的手輕聲道：“那我們要去哪裏？伯父呢？”

  “我也不知道去哪，先離開鎬京再說，你伯父馬上就出來，我們...”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口徘徊，進來的是幾個身著甲衣的禁軍，帶頭的是姬宮湦的隨身宮正，他淡淡掃了掃薑離與祁氏，用平和的聲音道：“大王召太史即刻進宮！”

  祁氏臉色一白，身子有些發抖，薑離摟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她的背，隨後回道：“伯父不慎感染風寒，此時進宮怕是不便，不知是否可以等雨停了之後再去？”

  宮正眼神有些犀利，看了薑離一眼沒說話。

  就在這時，伯陽父推門走了出來，朗聲道：“不過偶感風寒不礙事，我立馬隨你進宮。”

  走到薑離與祁氏二人身邊時，伯陽父壓低了聲音：“你們待會趕緊離開，去城郊五十裏外的驛站等我，我自有辦法與你們會合。”

  祁氏伸出手想要拉他，最後還是忍住了，隻得眼睜睜看著伯陽父離開。

  雨下的更大了，家裏麵的仆人都遣散了，除了那個與薑離對罵過的小廝。

  小廝名叫王木，薑離來的這段時間沒少和他勾心鬥角，不過王木向來不是薑離的對手，日子久了反而有種相逢恨晚的感覺。

  伯陽父走後，王木駕著馬車帶上薑離與祁氏往城門狂奔，疾馳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特別空洞，熟睡的人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鎬京城即將會被兵臨城下！

  鎬京城城門緊閉，馬車直接被城門守將給攔了下來，盡管王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城門守將依舊不放行，這讓王木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祁氏也不由得有些焦躁，不停念叨著：“怎麽辦，怎麽辦！”

  薑離握了握她的手，祁氏一看到薑離鎮定的眼神，焦急的心情就奇跡般的平複了下去，仿佛薑離有一種奇怪的魔力一般，讓她有種莫名的心安。

  “我來。”薑離拍了拍她的手，走下了馬車。

  那城門守將見馬車上走下來一位年輕女子，正在思考著太史伯陽父家中什麽時候多了這樣一個人時，就見薑離笑眯眯的看著他，聲音清澈如潺潺的山泉，“守將大哥，能否讓我們出城？”

  男人一對上薑離的眼睛就感覺意識有些迷糊，他看到一絲血紅從薑離的眼中一閃而過，自己就不由自主的說出了四個字：“自是可以。”

  “那就謝謝守將大哥了！”

  薑離道了聲謝，催促著王木快速出了城。